城南的街道逼仄髒亂，沿街房屋觸目蕭然，有些甚至用茅草木板粗粗搭蓋著，路上行人也是面黃肌瘦，能穿不打補丁的衣裳的路人也是不多見。
顧錦寧心有慼慼，不忍細看，垂著眼簾跟那小童進了他家。
屋子雖不髒亂，卻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裡屋不時傳來陣陣咳嗽聲。
“奶奶！我回來了！”
小童匆忙帶著顧錦寧二人進了裡屋，對炕上躺著的老人說道：“奶奶，我帶來了一個菩薩姐姐，您的病就快好了！”
那個老人睜開混濁的眼睛，見顧錦寧不似城南人，費力地說道：“小正，你是不是又惹事了……咳咳……還不快向這位小姐道歉……咳咳……”
顧錦寧走到老人身邊，平靜地道：“他沒有惹事，我是來給您看病的，您把手伸出來。”
那叫小正的男童原還在懊悔又要惹奶奶操心，聽見顧錦寧替他開脫，錯愕不已。
老人不疑有他，只當是孫子又像以往那般從外面找來的大夫，顫顫巍巍地伸出瘦骨嶙峋的手，虛弱地道：“勞煩您了……只是……我家裡你也看到了……咳咳……沒有錢治病……您是白跑了……”
顧錦寧未出聲，靜靜地為老人號了脈，說道：“之前來的大夫，應該也告訴過您，最初風寒不是大病，拖久了卻是會要人命的，一定要按方子服藥，藥程會久一些。”
好在顧錦寧馬車上還有早晨上學帶的學具，春桃又去取來，顧錦寧寫了方子，把小童叫出屋外，遞給他道：“你拿著去藥鋪開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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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從春桃那裡要了銀子，並著自己之前被惦記過的錢袋給他，說道：“這方子不是尋常醫館開的，你去藥鋪買藥大約會多費些銀兩，不過這些應當是足夠了。”
小童感激地捧著銀兩，又要跪下謝她，顧錦寧伸手攔住，肅容道：“你不必再謝我，盡力救助病人是我的行事準則，你也不必當牛做馬報答我。但你要明白，他人不可能次次幫你，你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顧錦寧見他似懂非懂，也不再講大道理，只道：“我就不進去了，適才已幫你暫時瞞過去，至於你之後怎麼向你奶奶解釋，那就是你的事了。”
語盡至此，顧錦寧便帶著春桃離開了城南。
回去的路上，顧錦寧有些悶悶的。
世上有無數疾苦之人，憑一己之力是救不完的，每多見一分他人的困苦，她心中就多一分沉重，終歸是自己能力有限。
馬車終於停在了國公府門前，顧錦寧下了車，又從春桃身上搜颳了最後一點碎銀，塞錢給車伕，淡笑著說道：“我逛鋪子逛得忘了時辰，今日辛苦你了。”
車伕愣了下便明白，接過銀子應著：“姑娘家自然是愛逛鋪子的，小姐您太客氣了。”
顧錦寧點點頭，便回了嫻錦軒。
接下來幾日，顧錦寧照常去府學上學，果然那車伕還算牢靠，顧國公並未問起顧錦寧那日東顛西跑的事，還抽空給她了些銀子。
顧錦寧覺著有些不好意思，難得在父親面前紅了臉。
顧國公見狀，摸摸下巴，頗欣慰地感慨道：“姑娘家家愛美是好事。”
顧錦寧瞧見上一世父親從未有過的“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滿意神情，略有些悲哀地想，但願有日父親知道真相，不會怒髮衝冠吧。
然而她未曾想到，她想隱瞞的事，顧國公不知道，卻沒逃過其他人的暗中注意。
從她那日在街上偶遇蘇少澤起，她的命運就徹底偏離了上一世的軌跡，到她自己發現時，已是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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