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嘲笑已經是他受到的程度最輕的欺負。
班上的男生從他身邊走過,會毫無預兆地跳起來踹他一腳,即使他痛苦地倒在地上蜷縮起來,他們也毫無感覺,只會笑嘻嘻地說“長這麼胖摔倒肯定不會疼”。
他們到處收集死掉的蟲子夾到他書本裡,他上課的時候翻開書,被嚇得大哭;他們把他拉到球場當靶子,圍成一圈朝他扔球,砸中了就得分;他因為胖容易出汗,他們就到處傳他從來不洗澡,身上臭得要死,讓所有同學討厭他排斥他。
那時賀星訣爸爸媽媽忙於工作,將他託付給爺爺奶奶照料,爺爺奶奶年紀大了,身體也不是很好,他在學校受了欺負回家也不敢告訴爺爺奶奶,只能默默埋在心裡,久而久之他就覺得他活該受這些罪,生來就低人一等,被欺負都是他的命。
直到某天放學,他留下做值日生。
和他一起值日的男生不僅一下課就溜了,還和另外兩個男生一起,把班上所有掃把的杆都拔走藏起來,只剩掃把頭留在衛生角。
賀星訣不敢去別的班借掃把,只能徒手抓著掃把頭,彎腰在教室裡慢吞吞地掃。
他們班靠樓道,值日生不僅要掃班級,還要掃樓道的十幾級臺階。
賀星訣就這麼抓著掃把頭,佝僂著從教室一路掃到了樓道。
剛掃完沒幾階,他突然聽見有人在頭頂上叫他。
抬頭望過去,是他們班學習委員許朝露,成績最好老師最喜歡的那個女生。她手裡抓著一把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完整的掃把,站在臺階上方看著他,因為正在換牙,她說話口齒不清:“賀星橘,你要不要用這個?”
賀星訣怔怔望著她,似是感覺到他倆的雲泥之別,下意識拒絕:“不、不用了。”
“池列嶼好不容易從別班偷來的呢。你不用我自己用吧。”
她一邊說,一邊就幫他掃起了地。
自然而然地,彷彿他倆本來就是朋友。
沒一會兒,那個和她形影不離、全班個頭最高、從來沒人敢惹的男生,手裡拿著另一把掃把跑了過來。
他們倆從樓道上方,需要賀星訣仰望的位置,一步步走到他身邊。
那天的夕陽也像今天一樣如火如荼、轟轟烈烈,賀星訣和許朝露站在同一級臺階上,聽到她笑著說:“你好像和我們倆住在同一條街,你以後要不要和我們倆一起回家?”
賀星訣永遠也忘不了,那天餘暉灑在許朝露臉上,她金燦燦的瞳孔和金燦燦的笑容。
那樣耀眼的光,就這麼毫無保留地照射進他灰暗的生活裡。
從那天開始,再也沒有人欺負賀星訣。
他擁有了全世界最好的夥伴,一起上學、玩耍、回家。
他漸漸擺脫了沉悶怯懦的性格,變得活潑開朗,愛笑愛鬧。
“那時候我就下定決心。”賀星訣吐了口氣,一字一頓對林雅嬿說,“只要他倆不嫌棄我,這輩子我都要跟在他倆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