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恕小人不才。右府秀賴確實沒什麼雄蹈偉略,而澱夫人更只是一介女流……”
“夠了,酒井。你眼界倘若只放眼高樓,卻沒留意到最關鍵的地基與承重這些關鍵細節,將來又當如何更好地為將軍效力?”
家康只是一聲微喝,卻是嚇得酒井淌出一身冷汗,連忙俯身拜倒致歉。
“小人不才,還望大御所大人多加指點迷津,之後我定當發奮圖強、為將軍盡輔佐之職!”
“大阪城由女人主政也不是一年半載的事了,在從未領軍打過仗的澱夫人操持之下,你以為豐臣家是靠什麼撐到現在的?”
家康戚起眉角,以略帶責備的眼神掃了酒井一眼,更讓他心虛地再度伏低了身體。
“正是宗矩提到的‘信仰’。”
“普天之下,只要右府大人還存在的一天,就會有各種信仰豐臣家的人才武將,在不同時期匯聚到他身邊。”
“人的信仰是最可怕的,不會被金錢、權勢或領地這些輕易打動。幸村和基次就好比高樓的地基與承重,只要有這些人在,豐臣家族就能存續下去。”
“所以倘若我們要扳倒天守閣這座關西第一高樓,你認為應當怎麼做呢?”
第二度接到家康拋來的問題,酒井這次感到肩負的壓力更重。
他本想回答“那就將地基與承重破壞”,意為除去能有力輔佐秀賴之人,但話到嘴邊又突然換了打算。
因為家康方才訓斥他時特意提點的“眼界”,讓他對天下時事有了另一番獨特的視野與認知。
“請恕小人愚昧。我認為……應當將‘信仰’毀掉,如果這‘信仰’本身都不存在了,若有人還存心想要起浪,最終也只會淪為空想。”
家康定睛看了他好一會兒。
正是這份不置可否的沉默,看得他心頭又不禁微微一顫。
儘管此刻的家康如此慈眉善目,但酒井卻彷彿在那副誠心向佛的溫厚仁慈下,看到了隱藏於其間那殺伐果決的修羅王。
在又是一陣令人窒息的寧靜以後,家康忽地哈哈笑了起來。
這隻號令天下的老狐狸,邊笑邊饒有興趣地看著酒井,似乎只是存心拿他開了個小玩笑。
“這就是了。酒井,你還真是孺子可教。”
“若要讓這天下安泰、世間承和,便就要毀掉那戰亂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