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微顫抖地緊緊環抱住澱夫人。
即使有著衣服的間隔,從她體內湧現的巨大悲傷,依然清晰地朝他傳遞了過來。
“是啊,我們都有罪。是我們一手將太閣殿下打造的這座永不淪陷的名城給毀掉的,若德川軍攻入城內,恐怕我們都會一起下地獄吧?”
“要是淪落到地獄之路已經無可避免,我願陪夫人一起受那煉獄之苦!”
治長沒有說謊,這是他發自肺腑的真心話。
他的人生因為澱夫人而改變,更在石田少輔三成去世後得以執掌大坂內務大權,早就和豐臣家緊緊捆綁在一起,若主家覆滅,他又怎能苟活?
緊密貼合在一起的兩人,彷佛時代汪洋裡的一艘巨輪,在暴風雨裡孤寂航行,而前方已掀起一股驚濤駭浪,亟欲衝著巨輪拍打而來。
下午,關東大軍主力已在陸續進發的訊息傳入城內,前所未有的戰爭陰霾,隨即籠罩在這座昔年的天下第一名城上空。
曾為澱夫人所迷戀的那片湛藍明淨天空,似乎也失卻了往日的寧馨,罕有地透出了幾分悲涼。
翌日。本丸。大殿。
秀賴在重成陪伴下緩緩步入大殿。
位於主座的他神情頗有鬱色,重成則在最接近他的下座坐下,似有意在極為接近的距離裡安撫他內心的波動。
右府受了豐臣軍在?木之戰裡失利的影響,今日軍議的定奪恐怕會落入大野治長之手。
——幸村只瞄了大殿各方淺淺一眼,心裡就剎時有了預判。
這位被後世謄為“天下第一兵”的帥氣男子,自逃離九度山進入大坂城後,便蓄起了鬍鬚,尤其在歷經大坂冬之陣後,更平添了股如陳年美酒般淳厚與甘冽的魅力。
此前軍議,每當他發言時,諸將皆安靜無聲、只管用心傾聽,他已成為大坂軍的精神支柱了。
但在如今這趟極為重要、攸關大坂城存亡的軍議上,惺惺相惜的幸村與基次兩位軍師,卻在出陣的戰略上產生分歧,遂展開了激烈的爭論。
向來與幸村站在同一戰線的基次,這次卻聲若洪雷、堅持己見地表達了主張——
“局勢非常殘酷,喪失防守戰機能的大坂城,已經淪為裸城。除了主動出擊、提前佔領戰略要地,挾地利優勢擊破德川軍,我們已經沒有更好的路可走。”
“德川軍很可能透過大和路,從南面向大坂城攻來。如果能控制龜瀨一帶的狹隘路段,在國分附近迎擊敵軍,就能佔據地利先機。”
他堅定地望向秀賴,燃燒著所有精力與鬥志地去闡釋自己的戰略主張,試圖以此說服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