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位局正待離去時,治長忽又喚了聲“等等”,拖著身體爬到她面前,又向她補充了些話。
“見到家康,你就告訴他,名單上的所有人都會自盡謝罪,但求他饒過右府與夫人。”
“可以的話,希望能留三名小姓侍奉右府、一名侍女服侍夫人,我等其它人絕不苟活、會悉數自裁謝罪!”
“我明白了,治長大人。”二位局面帶敬色向治長鞠躬,然後快步走出了糧倉。
二位局走出糧倉之後,澱夫人立刻走到治長身邊,蹲下身體將他扶了起來,這是她第一次當眾毫不避諱地表露出自己的感情。
“治長,你決意自盡謝罪麼?”她瞪著他,“怎麼不問過我就擅自決定?我同意你去死了麼?”
“夫人,恕罪。”治長臉色慘白地對著她努力擠出一個笑容,“這是治長最後所能為夫人和右府做的事了,只要夫人母子平安,我等死不足息。”
“笨蛋,誰准許你死了!”澱夫人厲聲責問,淚卻已流出眼眶,慌亂得急忙扭過臉去。
這是她第一次為治長流淚,卻讓臉上近無一絲生氣的治長,眼裡短暫地掠過一絲光亮。
對這位與澱夫人私通多年的英俊家臣來說,能在有生之年見到澱夫人為他流淚的一刻,便覺得一切都足夠了。
糧倉裡每個人臉上皆充滿悲壯之色,都已默許了治長的決意。
只待訊息從家康大營傳回,他們便會依治長之議,全數自盡於糧倉內。
另一端,家康將大本營轉移到了茶磨山,營帳被精心打造成橫寬兩間、有六張榻榻米的房間。
然後他在另一個營帳裡,檢視了被送上來的敵將首級。
重成首級在洗去血和汙泥之後,被正勝帶進了營帳,與其它豐臣軍將領的首級擺在一起。
被沉香薰過的頭髮,此時仍散著陣陣清香,家康不由得停下腳步,讓士兵將重成首級轉換了好幾次方位。
“這是去歲冬天見過的美男子武將啊。”他感慨地凝視著重成首級,“好個忠誠英勇的武將,若此人能為我所用,那該多好。”
他環視了所有首級一圈,又在幸村首級前再度駐足,但與望向重成首級的惋惜與欣賞不同,他看向幸村首級的眼神是冰冷且殘酷的。
“死了也好。死了的話,天下就沒有人再試圖搗亂了,真田父子實乃我心頭一大心病啊。”
“如今這心病除了,我今晚也可好生睡個安穩覺了,可真得感謝竹千代為我除掉這個禍患。”
家康再斜視了幸村首級一眼,便不耐煩地轉過身去,似乎不願意再多看這個戰事奇才一眼。
他對幸村、昌幸父子似乎深惡痛絕。
帶著嫌惡表情的家康,將目光觸及竹千代後,眼神迅即又變得溫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