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天下,山間書院,本就一頭白髮的蕭雲顯得更加蒼老,臉上皺紋滿布,好似耄耋老人。此刻正慢悠悠的翻著一本書,著實是年老體乏,快不起來。
不知不覺,已在此讀書千年有餘。
學堂中,依舊是男男女女鶯鶯燕燕,只是他們的外貌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依舊是及冠之年,充滿了活力與朝氣。
講臺上,齊迎春同樣在翻看一本書,卻不是儒家聖賢典籍,而是一本佛經,名為《金剛謁》。
蕭雲看了半響,覺得眼睛有些疲累,遂合上書本,開始打盹兒。
齊迎春同樣合上經書,笑道:“蕭雲,你四百年唸書,四百年唸佛,四百年念道,已經在此學堂待了整整一千兩百年了,可有念出個好歹來?”
蕭雲睜眼,起身作揖道:“越讀越糊塗,不但沒有半點裨益,反而心思雜而亂,像是一個不願離家去外闖蕩的孩童,對未來充滿了逃避的心思。”
齊迎春撫著頜下長鬚,點頭道:“當一個人的學問多了,看待一個事物的方向就多了,可供自己所做的選擇也就多了,所以難免顧慮多,計較多,反而束手束腳。
儒家學問也好,道佛兩家學問也罷,不過是教人為人處世,這道理、因果說不盡道不完,也不是憑一己之力就可全都讀懂弄透的。
三教之中,儒家還好些,畢竟就在眼前,摸得見看得著,即便是大字不識的山野村夫,也知道什麼是禮義廉恥。儒家入世便是規矩,便是道德,便是禮法,與人的生活息息相關。不論山上山下,殺人了得償命,欠債了得還錢,都得遵守。
但是道佛兩家,對於常人來說只是信仰罷了,信則有,不信也沒有關係。佛家是給你畫了一張大餅,你現在受得窮苦磨難,沒有關係,你這輩子的苦便是你上輩子欠下的債,還清了,你下輩子就該享福了,這便是因果,便是報應。今
道家更加務實,所謂‘無為’不是什麼都不做,而是講究個順其自然,是要你在改變不了現狀的時候,讓你接受現狀,將他視作一種修行,來達到昇華自己心靈的目的,這樣你同樣不覺得苦。
至於佛道兩家所描繪的神仙佛主,存在麼?
當然不存在,我們便是那些百姓眼中的神仙,可是說到底我們與他們又有什麼不一樣那?都是芸芸眾生,不是所處的高度和位置不一樣,從而認識的世界本質不一樣罷了。
說來,我們這些自詡山上人的人,與那些凡夫俗子沒有什麼區別,說不定還不如他們。三教教義可修心可修力,我們只看到了力量、神通,卻忘記了修心習性。常人沒有靈根,不懂吸納天地靈氣,反而在修心一途有所建樹,那些人們口中的大師、聖賢都是此中的集大成者。
我們三教其實說到底不過是為了讓世間變得更加安定的產物。最大的作用便是束縛了強者而保護了弱智,比如儒家,先是道德、道理束縛人心,再是禮儀、規矩,最後才是律法。但是如果沒了儒家,佛道兩派一樣有自己的教義規矩和理念,同樣可以治世,只不過儒家更為合適罷了。
再者,拋開那些神學色彩,這其中因而產出的道理、哲學卻是學之不盡用之不完的。以前有人說,想要完全參透佛道兩學,要麼是智慧超群之輩,要麼是裡內一張白紙之人。而一般人,學上一半就要放棄了,因為費力不討好,空耗時間罷了。現在看來,這種說法並不是沒有道理。”
蕭雲笑道:“看來,我就是一般人了。”
齊迎春笑道:“天下之道論到極至,是百姓的柴米油鹽。人生冷暖論到極至,是男人和女人的一個情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