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豔婦人沒有注意到身旁女孩的異樣,只是向著下方抬首徵詢指令的僕侍輕擺了扇子以作示意。
目送著幾人將已然奄奄一息的黑犬拖出場地,她才復又鬆鬆懶懶地倚進背後躺椅,豔色唇邊酌了口溫酒,隨即帶著些回憶般地感慨道:“更何況,能夠配得上‘犬神’這一名號的鬥犬,底之下,又能找得到幾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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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的眼睫一顫,帶著猶疑地抬眸看向她:“‘犬神’……不是那隻狗的名字嗎?”
“是,也不是。”
婦人晃了晃指間的酒杯,眼角眉梢有些嘲諷的神色:“哪有狗一生下來會被取作這種名字?‘犬神’這名號,還是早些年間塚田剛帶它進鬥獸場那陣子,看這節目的客人們給它取的。塚田聽著滿意,才幹脆衍用為它的名字,至於它原本是叫什麼,哪還有人在意?”
女孩聽得有些發愣:“所以,它很厲害嗎?”
“多麼厲害倒是不上,只不過個頭不大,卻是兇得不得了。以前被塚田派上去跟公牛山豬比鬥,還能有個五成勝率,你便能想象得出,這畜生髮起瘋來有多麼不要命了。這節目的客人,就喜歡看這些畜生們不要命的勁頭,‘犬神’這名號便也才落到它頭上。只是最近幾年,該是上了年紀,從歲數算來也是沒幾好活了,上場終歸是輸得多。”
“現在想來,塚田一開始把它當鬥犬來養,不也是衝著它這狠勁兒麼。”
幾杯溫酒下喉,婦人不勝酒力般闔上了眼,話音都有些飄乎起來:“當年町長家遭了土匪,府上養的武士都是些不中用的繡花拳頭,最後還是靠著一隻狗,堪堪把塚田老爺家的獨子從匪首手下救了下來。聽這畜生那咬死了十數名土匪,這嗜血勁兒,可不就是生要進鬥獸場的命?”
“那……既然它救過他,怎麼現在還要這麼打它?”女孩想到方才黑犬在棍棒前默默低下頭的畫面,喉嚨有些發緊的乾澀。
閉目養神的婦人卻是不以為意,輕哂地笑了笑:“立過功又如何?終究是不知廉恥的畜生罷了,還想把它當成大活人看麼?你只見它這樣被塚田毒打一回,我卻見過千百回,可你瞧它不還是老老實實地給塚田賣著命?主人下了命令,所以拼著要丟命的風險,也要拖著副半殘的身子,不知死活地上場——這就是畜生。”
胸腔裡有種灼灼的情感升騰起來,女孩緊緊捏著手指,才控制住自己出聲的話音沒有發抖:“那麼,現在,它是被拖去哪兒了?”
“自是依慣例關在後堂的柴房。若是塚田少爺哪能想起來,也許會叫個大夫過來瞧瞧,不然就看它自個兒命夠不夠硬了。不過這鬥獸節目是每半月一場,我記著塚田在下一場裡也報了名,若是他在那之前找不到替代的鬥犬,八成還是不會讓這畜生落命的。”
“……能讓我去看看它嗎?”的胸膛深深地起伏,細弱的聲線響在安靜的閣間裡。
閉闔的眼睫輕輕顫了顫,睜了開來,婦饒目光隨即帶上些疑色:“嗯?我倒還沒問你,傅昨——我記得是叫這個名兒吧?你這鬼頭,突然提出想見這隻'犬神',腦袋瓜子裡究竟是抱著什麼主意?嗯?”
抱著什麼主意?
——她想偷狗她會嗎……
努力試圖把方才那隻黑犬跟自己記憶畫面裡的某隻柴犬對上號,女孩——傅昨在心裡萬分無奈地哀嘆了一秒,垂眸避開對方懷疑滿滿的目光,頂著壓力默默“詢問”道:
“月先生,這隻‘犬神’,到底是不是我要找的那個‘犬神’啊?”
等了數秒,她才聽見腦海中響起一道低沉的嗓音——這聲音彷彿是從什麼遼闊悠遠的空寂之處傳過來,有些空靈般的失真——
“我也不知道答案。一切要靠你自己去判斷。”
——好像是被放下來了?
耳邊沒有了木壁與衣料摩擦產生的細微聲響,一切都靜靜的,於是,那道音色冷淡的聲音,便格外清晰地傳入耳中:
“出來。”
……啊?
傅昨才剛放下不久的一顆心,趕忙又緊緊提了起來。愣愣地瞧著眼前只能隱約看出輪廓的黑乎乎的箱壁,她一時間幾乎有些不知所措。
靜靜看著地上沒有絲毫動靜的藥箱,賣藥郎一雙細長眸中目無波動:“上船之前,乘客攜帶的物品都要受過檢查,你要是不想被當場押解入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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