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庭自八歲起,就再也沒見過光了。因為他除了黑暗,什麼也看不見。
也是從那時起,他就再也沒聽見過母親的聲音。
七年多了,他一直待在舅舅府裡,很少能有出門的機會,每日每夜的待在鮮少有人進出的後院裡,過著和眼睛看見的黑暗世界一樣的塵封日子。
這天是江州的花燈節,他幾經猶豫才鼓起勇氣向舅舅提出上街玩的想法。
但舅母——李夫人,一直都不待見他。
“哼,一個小瞎子,還想著上街玩?能看見什麼啊他!反正也只能兩眼抹黑,在外面跟在屋裡有什麼區別!”
少年微微抿了抿唇,沒有作聲。
所幸的是,舅舅總是偏袒他這個外甥。經過一番努力,他總算是得到了出門的準令。
在家僕婢女的隨侍下,少年穿戴著新制的白衣錦袍上街玩。
雖然他的眼睛是看不見任何事物的,但是這麼多年的暗無天日的生活早就磨平了少年的稜角,他覺得只要能聽到帶有人煙味的喧鬧,能感受到這個紛雜世界就已足矣。
除此之外,再無他願。
少年小心地在人流中前行,細細聽著家僕的介紹,很是滿足地微微笑著。
即使那雙好看的眼睛無光,也不減半分清俊。
但沒過一會兒,那雙攙扶著他的手不見了。人流攢集,周遭喧鬧,家僕婢女的聲音也逐漸隱去。
他落單了。也不知是命運的捉弄還是人為使然。
一個單純少年,一個小瞎子,落單了。
他緊張地躲避著擠撞過來的人群,開始慌了起來。
少年猶豫著艱澀地開口:“......青竹?”
入耳的是嘈雜的叫賣聲和交談聲,並無期待中的回應。
他很害怕,因為他什麼也看不見,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少年臉色慘白,艱難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行,朝人少的地方摸索而去。
雲舒自七歲那年被家人送到青巒山上的無言閣後,就一直和師父隱居山中,被師父管得死死的,沒能下山半回。
轉眼間小女孩長到了臨近及笄的年歲,終於能趁著師父閉關之日逮著機會偷跑下山,去逛一逛繁華人間。
雲舒饒有興致地在街上逛著,長街上行人熙攘,商販喧嚷,男男女女大多穿著顏色鮮亮的好看衣裳,面露喜悅。
小姑娘有些羞赧,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未滿十五歲的小身板,一身白裙,簡單的素色束腰,淡青色的圓頭小鞋,和旁人一比,真是實屬寡淡。
“小姑娘,一個人?”一道渾厚的聲音傳來。
她抬起頭,懵懵地看向眼前的大叔。
“是吖。”
大叔憨憨地笑著搓了搓手,向她推銷街邊的餛飩攤:“肚子餓了吧,來一碗香噴噴的餛飩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