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半晌,肖俞沒有理出頭緒。此地終究不是安全所在,肖俞決定先將滿腹疑惑放下,待日後慢慢思量。同時也決定把剛才發生的一切當作心裡最大的秘密,連張承業都暫時不告訴。畢竟,說出來也太駭人聽聞了。肖俞久在張承業身邊,自然知道操縱天地元氣是陰陽術師的看家本領,這在哪朝哪代都是一個微妙的禁忌話題,自己可不想無緣無故和那幫人扯上關係。
此刻體內不僅那股驚天氣機再度隱身,就連自己這兩天好容易恢復的的內息也在方才的一抓一喝中揮霍殆盡。此刻肖俞內力全無,遇上幾名尋常梁軍士兵,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兒。當下也不敢再走大道,改撿山間小路前行。只是雨後山間泥濘不堪,肖俞走得頗是吃力。好在雨後梁軍搜山也不甚賣力,肖俞一路行來,並未遇到危險。
行了半日光景,肖俞來到黃河渡口,不出意外,這裡已是重兵把守。自己一無身份文牒,二無官憑路引,想在這裡直接渡船過河無異於自投羅網。好在肖俞還有些小手段傍身,不怕溜不出去。先在渡口附近尋了個野店打尖,與一幫同樣在店裡歇腳的客商三言兩語便混到了一桌,幾杯酒下肚,便神不知鬼不覺地從一名和自己年齡、身量相仿的夥計身上摸出一份文牒,而後找個理由匆匆告辭,到渡口搭船去也。至於丟了文牒的夥計,肖俞倒也沒特別擔心,只要商隊本身沒有問題,遇上查驗身份的兵士,也不會挨個校對。即便這夥計倒黴被抽中,有商隊作保,說文牒丟失,也不會有什麼大麻煩。
過了黃河,肖俞在對岸渡口僱了輛驢車做腳力,向濮陽行去。眼下既然已暫時擺脫了追兵,肖俞便決計還是先去濮陽找諜子房分舵先安身再說。畢竟以他自己的狀態,想要獨自穿過幾百里梁軍防區順利返回河東,有點困難。
趕車老漢很是健談,與肖俞聊得挺投緣。老漢的口音南腔北調,肖俞一時也聽不出是哪裡人。老漢自稱是打江南流落至此,已經在濮陽安身三十年,也不會別的手藝,年輕是在碼頭扛活,上了歲數就趕驢拉腳,靠一輛車、一頭驢,養活了四個兒女。如今兒女都已經成家,老伴兒也去世了,自己稱得上是孤家寡人一個,閒來無事便出門掙幾個酒錢。外面打仗歸打仗,可打翻了天,老漢還得喝酒不是?
當問及肖俞從哪來到哪去,肖俞自然肚裡早早存好了不知多少套說辭,隨隨便便就給自己捏造了一個天衣無縫的來龍去脈。一老一少於路說些河南的風土人情,不知不覺天色已晚,距濮陽城卻還有四五十里。
老漢道:“看情形,關城門之前是到不了濮陽了,小哥不如就在左近鎮上先住一宿?”
肖俞笑笑:“看來只能如此了。老丈既然常走這條路,自然知道哪家店便宜些?”顯然肖俞認為老漢是藉機為相熟的客棧拉主顧。
不料老漢四下張望一番,見前後都無人,便壓低了聲音說了一句:“尋常巷陌。”
肖俞一怔,下意識地想要接過下半句,忽然想到這是諜子房一月一更換的切口,這趕車老漢如何得知?
老漢看到肖俞的反應,便知他心中所想,便又道:“閣下便是肖副尉了?”
肖俞見老漢不但知曉諜子房的切口,還一語道破了自己的身份,顯然對河東情形甚是瞭解。但警惕之心未曾稍減,裝傻道:“老丈說什麼?”
老漢憨厚地笑了笑:“世子殿下此刻便在鎮上,肖副尉不必多心,待會見到世子殿下便知分曉。”
肖俞後背往車欄上一靠,揉著鼻子思索了一下,含混地說道:“老丈帶路便了。”也未承認自己的身份。
假如這老漢真有惡意,在這一片曠野中,自己也無處可逃,倒不如跟去看看老漢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老漢“得兒”一聲,小毛驢輕快地拐上一條岔道,一炷香的功夫,便駛進了一片不大的鎮子。
驢車在街口一處客棧外放緩了速度,直接趕進了客棧的院門。老漢引著肖俞進了後堂,只見兩人在堂內一坐一立,端坐的那人面如冠玉,雙眉斜飛,不是李存勖又是誰?
肖俞見狀,忙上前見禮。
李存勖霍地起身,大步走到肖俞身前,雙手抓住肖俞的肩膀用力一搖:“二郎,你唬掉了我的真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