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俞沒有再多看祝言同一眼,默不作聲回身走到孫副幫主身後。自始至終,左手握著行路難負在身後一動未動。本來幾名小頭目對於肖俞能帶刀入議事堂有些不滿,但看到他兩招便打廢了在漕幫年輕一輩中武力名列前茅的祝言同,連第二隻手都沒用上,這才明白帶不帶刀對眼前這人來說實在沒什麼所謂。這人杵在這裡,便是一柄利刃。
孫副幫主向門外努努嘴,早有幾名低階弟子過去七手八腳將祝言同架出院子。至於架出去之後如何,自然是讓他自生自滅了。孫大幫主固然海量汪涵,但祝言同如此不識時務,孫副幫主自然也不會上趕著找人給他療傷。
肖俞對付一個比自己足足低了一個大境界的莽漢,自然毫不費力。但方才那麼輕描淡寫,也是刻意為之,好讓漕幫眾人摸不清自己的底細,平添幾分敬畏。伸手一夾,抬腳一踏,都是充分調動了眼力、心思和氣機的成果。
議事廳中,桌案已經被劈開兩半,這麼繼續議事自然顯得不雅觀。好在方才已經幾乎形成了決議,孫副幫主又問了一遍“大家可有異議”,見無人介面,便宣佈各自散去。
這次議事並未刻意保密,片刻之間,“北漕南下”的風聲傳遍了大半個洛陽城,城裡大大小小的幫會聞風而動,均想著在不久後的這場大動盪中自家能撈到些什麼好處。城外一匹匹快馬、一艘艘快船飛馳而去,將這個必然會震動大半座江湖的訊息傳遍各大州府的幫會門派。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李存勖,此時則優哉遊哉地臨窗觀河景,身旁坐著剛剛從漕幫回來的肖俞。
聽肖俞講完漕幫發生之事,李存勖想了想,問道:“二郎覺不覺得,這祝言同來得有些突兀?”
肖俞道:“一個直性漢子,做事沒有章法,一時義憤要和姓孫的掰扯掰扯,也不奇怪。”
李存勖搖搖頭:“若真如你所說,他心無城府,性子耿直,姓孫的排擠他們師徒這麼多年,他怎會一直隱忍不發?可若他一直在韜光養晦,那今日為何又這麼沉不住氣?須知北漕南下,雖說風險不小,但一旦事成,好處幾乎無法想像,身為漕幫弟子,就算有些擔心,可也不至於豁出性命去唱這個反調吧?”
肖俞道:“那???我晚間去探探這姓孫的?”
李存勖斜了肖俞一眼:“你是覺著出手重了,過意不去,又怕那傢伙無人照管,特意去幫人療傷吧?”
肖俞被說破心思,還好帶著人皮面具,臉紅也看不出來,訕訕地道:“眾目睽睽之下,出手輕了總歸說不過去。只是沒想到,這漢子看起來精壯,竟這麼不抗打。”
李存勖倏然正色道:“二郎,自前幾日你莫名其妙境界大漲以來,你一直沒正兒八經何人交手,怕是不曉得自己眼下境界高低吧?”
肖俞道:“大致是有譜的,但調動起手來,力道卻是不好拿捏。”
李存勖賊賊地一笑:“要不,咱倆比劃一下?”
肖俞連連擺手:“不了,我怕打壞了你,回去不好和老爺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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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朦朧,肖俞悄悄潛入安業坊的一處小宅子。白天他便旁敲側擊地打探到了祝言同的住處,趁著夜色一路找來,倒也沒費多少功夫。
這處宅子佔地不小,但院中已有破落之象,初更時分,一絲燈火也無,整個院子死氣沉沉,顯然除了臥床養傷的祝言同,並無一名丫鬟僕人。祝言同雖說掛著個副舵主的虛名,但這虛名也著實虛得太厲害,不但沒有外出撈油水的機會,就連月例銀子也時常被剋扣。除了幾名難兄難弟偶爾過來喝喝酒,再無其他人登門。幫中的下人自然不會被派到這裡,祝言同自己也懶得花錢僱人,連狗都沒有養一條,故而宅院越發地冷清。這麼一來,肖俞倒是方便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