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老人仔細端詳了一下肖俞的行路難,以大拇指指肚在鋒刃上摩挲了幾下,似乎讚賞有加,旋即又露出些可惜的神色,喃喃自語道:“刀是好刀,可惜所遇非人,埋沒了啊。”
一邊說,一邊從身後的木桶中掬起一把清水,細細灑在刀身上。也不知是清水中有什麼玄虛,還是老人換了個角度折射了陽光,寒月上人竟在一瞬間看到了萬點光華。而後磨刀老人將行路難橫在身前,一下一下地在磨刀石上磨了起來。
寒月上人看得不耐煩,道:“裝神弄鬼,你到底是什麼人?”
磨刀老人斜眼看了寒月上人一下,緩緩笑道:“要說裝神弄鬼,誰比得了你們陰陽宗門的人?”
寒月上人道:“既然知道我的來歷,還敢多管閒事,嘿嘿,你也不是俗人。”
磨刀老人道:“什麼是俗人?先民穴居山谷,函五常之性,曰之謂俗。什麼又是仙人?居於靈山,修身養性,曰之為仙。老漢我自谷中來,將來還要會谷中去,終究還是個俗人。閣下出了龍涎山,可就離成仙越來越遠啦。”
寒月上人冷冷一笑:“原來閣下出身五常谷,怪不得萬事操心。今日這事兒被你遇上,算我倒黴。說吧,你要怎樣才肯罷手?”
寒月上人難得的主動退了一步,磨刀老人卻似乎並不領情,不緊不慢地說道:“今日不是我要怎樣才罷手,而是你要如何才肯放過這個娃兒。”
寒月上人道:“若是問我本意,那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放過他的。我也不怕告訴你,這小子身懷異寶,對我大有用處。”
磨刀老人又笑了:“天地重寶,唯有德有能者居之。就算給你得了去,你自信駕馭得了?”
寒月上人道:“不試試,怎麼知道。”
磨刀老人道:“有些事,上天註定,試也不必試。論年齒,你應當在我之上,閱歷也遠比我深,怎麼就參不透這個最淺顯的道理。”
寒月上人大袖一揮,傲然道:“陰陽宗本就是在逆天而為,難道你是第一天知道?”
磨刀老人此刻已經停下了手中磨刀的動作,舉起行路難,又來來回回看了一遍,皺起眉頭,自語道:“還是欠了些靈氣。”將刀向前一遞,刀尖顫動,隱隱有龍吟之聲。轉向肖俞,見他仍在旋風中苦苦撐持,露出讚許之色,叫道:“後生,你這刀,鈍氣太重,白白浪費了一塊好材料。我帶回去給你調理調理,你可願意?”
肖俞雖然已經能聽到外面人說話,但如何能夠回應?只得眨了眨眼,表示沒有意見。但心裡卻想,我與你素不相識,連姓名都未通報過,就算我同意你帶回去調理,回頭你怎生還我?但此刻自己就像砧板上的魚肉,好容易冒出個磨刀老頭兒看起來像是就行,又哪裡有自己說“不”的餘地。
磨刀老人滿意地起身,從地上撿起肖俞丟在一邊的刀鞘,收刀入鞘,將行路難仔細地縛在長凳上,挑起擔子,慢悠悠離去。走出十幾步遠,回頭說道:“這刀,我是一定會還到你手中的,可不要讓老漢找不到你。”
這話既像是在叮囑肖俞,又像是在威脅寒月上人。而寒月上人一臉的高深莫測,也不知心裡在打什麼主意。
待磨刀老人走的遠了,寒月上人來到肖俞身前,看著已經處在脫力昏厥邊緣的肖俞笑道:“也不知你走的什麼大運,五常谷那幫冬烘老夫子居然這麼偏幫你,嘖嘖,這可難得得很吶。五常谷避世的年頭比咱們龍涎山要久得多,現下是靜極思動,也要跳出來指點江山了。就是不知道他們看上你哪一點了。也罷,既然那老夫子要保你到送刀回來的那一日,我且再讓你逍遙幾天,看你還能有多大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