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開場曲之後,懷抱三絃的女子起身斂衽為禮,道:“各位前來捧場,小婦人感激不盡。今日賣賣力氣,伺候各位爺一段《九里山》。”說的是當地方言,語聲綿軟,悅耳動人。若是閉上眼睛,只會當是一位二十出頭的女子在說話。
肖俞聽到曲目,微微錯愕。揚州彈詞向來愛演一些才子佳人郎情妾意的故事,可這婦人報的《九里山》,分明講的是楚漢爭雄,韓信在徐州城外九里山擺下絕機陣,十面埋伏困死楚霸王的故事。一者這題材在彈詞裡甚是少見,一者肖俞剛剛由徐州而來,多少覺得有些古怪。
另一名女子正了正懷中的曲頸琵琶,雙手上下翻動,一曲《十面埋伏》鏗然響起。一霎時書館中竟全是金戈鐵馬的殺伐之氣。
肖俞心裡一動,暗暗戒備起來。
便在此時,武鳴修起身離座,環視了大廳一圈,徑直走到肖俞面前,笑眯眯地抱了個拳,道:“這位小哥請了。”
肖俞心知今日之事只怕難以善了,也就毫不在意地回禮道:“武舵主請了。”
武鳴修道:“小哥這麼直接,看來是沒打算否認身份了。”
肖俞反問道:“我為何要否認?”
反倒是武鳴修怔了怔,大笑道:“小哥是位妙人啊。在下還以為你回極力否認認識我,否認無果之後才會大打出手。誰知小哥這麼坦蕩,看來武某有些小人之心了。”
肖俞道:“武舵主說笑了,擺下今日這陣勢請我入甕,也算是大手筆了,怎麼能說是小人之心呢?”
武鳴修好奇地道:“小哥你就不想知道,在下如何能夠事先得知你的行蹤?”
肖俞道:“想必是向我通風報信的那位兄弟事前就被武舵主盯上了,這倒不是什麼稀罕事。”
武鳴修道:“的確,北漕在揚州安插的幾個據點,早些年我就知之甚詳。之所以一直沒有動手鏟除,就是為了慢慢養著,為我所用。瞧瞧,今日就派上了用場。倒是小哥你身陷重圍還能這麼鎮定,看來必有所恃啊。在我印象中,北漕可沒你這麼一號人物。說說吧,他們花多少錢請你來的,咱們南漕能出雙倍——不,只要你開口,價錢隨你定。”
肖俞抿起嘴巴算是回敬了一個笑臉,道:“武舵主這次可失算了,我給北漕幹這趟活兒,不但一枚銅板掙不著,搞不好還得自己搭錢。但沒法子啊,應了人家的事兒,就得盡心盡力做好,不能半途而廢,更不能見利忘義啊。”
武鳴修表情有些不自然了,隨即仍舊堆滿笑容,道:“在下是真心想交你這個朋友,小哥可不要拒人於千里之外。都是在江湖上混口飯吃,何必弄得你死我活?”
肖俞道:“這話不假,何必你死我活,我今日來,也是為這個目的。其實南漕北漕,都是在江湖上混飯吃,我也不願意打打殺殺,武舵主若是答應歸順北漕,那麼今日的干戈立時化為玉帛,豈不是大大的好事?”肖俞雖然知道武鳴修不是自己言語能打動的,但仍舊忍不住試探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