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柳三郎來找李存勖,卻沒上樓,在樓下找了個靠門的桌子坐下,讓小二去請“長安來的李大郎”。
其時李存勖與肖俞剛剛商定好如何與漕幫周旋。見柳三郎這麼快便來了,自然喜出望外,趕緊下樓。
甫一照面,就見柳三郎面沉似水,低聲喝問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肖俞左右看了一眼,中午飯口已過,一樓大堂僅剩下稀稀拉拉幾桌酒客,無人注意柳三郎。便嬉笑道:“早上不是和老哥說了麼???”
“少他媽扯那個淡!”柳三郎猝然爆出一句粗話,肖俞與李存勖有些面面相覷,沒想到這老傢伙脾氣還挺暴躁。柳三郎繼續道:“什麼為朋友找解藥,什麼得罪了外廷監,都是鬼話!我與那秘藥監的副監打聽了,你說的那種藥物,是他們的不傳之秘!叫做七夜勾魂,炮製甚是繁難,莫說區區一個江湖人物,就是對付一般二般的藩帥,也用不上這等奇毒。我那老友說了,自從這味藥被配置出來,僅從秘藥監流出去過三副。一副被送到晉陽,一副被送到鳳翔,還有一副,原本在洛陽宮內廷監。你們倒是說說,你們的那位朋友,是哪位大人物?”
柳三郎面色通紅,卻不敢大聲喊出來,拼命壓低了聲音,顯得有些猙獰。
李存勖苦笑一聲,坐在了柳三郎對面,先給柳三郎倒了杯涼茶,而後說道:“沒想到這毒藥這麼名貴,咱們倒是失算了。先前小弟所言多有不盡不實之處,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還望柳老哥海涵。”
柳三郎看也沒看李存勖推過來的茶杯,繼續道:“海涵你大爺!要不是老子和那副監早年有些交情,要是他稟報外廷監,老子就腦袋不保了。”
李存勖道:“讓老哥受了驚嚇,小弟自有一份心意奉上。只是這解藥???”
柳三郎眼睛一瞪:“什麼?還惦記著解藥?你們就不怕打草驚了蛇,大禍就在須臾?”
李存勖笑道:“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不管中毒那人是什麼身份,我既然應了這樁事,總要辦得有始有終才行。”
柳三郎“哼”了一聲:“別說我現下壓根兒就沒見著解藥的影子,就算解藥已經在我手上了,可給了你,那就是跟梁王過不去。你們不要命也就是了,何必再拉上我。”
李存勖道:“沒法子,解藥,我們是要定了。不怕實話說與你,我們兄弟倆,是做好了拿命換解藥的準備。至於老哥你,我們自會想法設法護你周全。最不濟,我也能保證,要是咱們三個被梁軍堵住跑不了了,我們倆會死在你前邊。”
柳三郎神色變了變,上下打量了李存勖一眼:“看不出來,你倒是講點義氣。”
李存勖道:“老哥昨夜就該看出來的,我們兄弟二人都是厚道人。自然的,老哥你也不用提前防著一手。就算你不是在這大堂之中而是在暗室無人之處挑明此事,咱們兄弟也萬萬不會傷你分毫的。”
柳三郎被說破那點小心思,老臉一紅,道:“江湖險惡,小心點總是沒錯的。”
李存勖輕輕轉著手中的茶杯,似乎下定了決心,語聲篤定地說道:“不瞞老哥,我要救的那人,你已經猜到了。現在那人毒性已然被控制住,但隨時有可能再次發作,一旦再發作,便是神仙難救。老哥你好歹吃了大唐幾十年俸祿,如今雖然時移世易,但世道人心總不會變得那麼快。我也不說什麼天下蒼生如何如何的空話,就要老哥你一個答覆,救這人,你幫還是不幫?”
肖俞在一旁緊張起來,雙目一瞬不瞬地盯著柳郎中,只要他稍稍露出意思異樣,肖俞立時就會出手將他打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