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很多事情,甚至是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已經是被某種力量全部束縛著,條條框框,一步一步全都設好了局,不管是做出什麼改變,彎彎繞繞,最終都會繞回這個局裡。
有些事情,終究是避免不了的。
故緒長嘆一聲,終於還是抬眼看著狐言,不是很意外得發現眼前人原本就是個靈體的身形,開始變得越發虛幻起來,他的手微微顫了顫,沉聲道:“要走了麼?”
狐言早便感應到這一刻的來臨,似乎是早就做好了準備,十分坦然,笑道:“啊,要走了。”
他的眼神飄忽片刻,隨即又是定在故緒的臉上,狐言定定看了故緒片刻,心中驀然間是湧現出幾許捨不得,這是他的意識自形成之際,就一直在看護著,保護著的小孩子啊,故緒的意識裡,只有短短几十年,但在狐言的意識裡,已經是有了上千上萬年了。
如果真的可以,狐言是後悔的,他後悔當年自己為何沒有儘早感知到那隻影狐的殘餘靈識還存在在自己的神魂之中,不然那時候就可以央求離櫻或者是疏光將之儘早剷除,那後來很多事情都會不一樣。
可這樣幼稚的想法的確不切合實際,狐言一生太長,但是卻太過孤獨單調,卻也極為專一執著,一生都在保護故緒這個人,而對於故緒,狐言並不清楚自己抱著的是什麼樣的感情,但必然不止是師兄師弟的普通情義。
似乎是看到了狐言眼中驀然間湧現出來的濃濃不捨,故緒不覺鼻尖微酸,眼圈紅了紅,但慣性忍著沒有讓眼淚流下來,心中極為哽咽難過,只是卻也曉得這是必定的結局。
而且這也是最後一次再見到這個人這個樣子了,怕是以後都不會再見到了。
金色豎瞳,白髮,黑衣。
故緒本也長著就是這個樣子,待得他血脈完全成熟,參悟血脈中剩下的最後幾道禁制,他就永遠會變成這個樣子,明明是跟狐言一模一樣的長相,但故緒清楚,這不是日後他想念狐言的時候,只是照照鏡子就可以裝作自己再次見到他一樣。
兩人一點也不一樣。
狐言見到故緒通紅的眼眶,和垂在身側緊緊握著微微泛出青筋的拳頭,顯然是在極力忍耐著什麼,當年在浮雪環海之上,狐言死在故緒面前,故緒從頭到尾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只是心中難受,因為當年那一次,其實並不算是一個道別。
可如今真正是到了告別的時候了。
狐言慶幸靈體無法流淚,不然見到一貫平靜不多表露自己內心和情緒的故緒如此模樣,狐言也怕是忍不住自己的情緒了,他是真的不知道告別這個東西是什麼樣的一種感覺,就算是活了幾萬年,狐言也都不理解這種情感。
就算是當年死的時候他也沒有明白,只是現在卻明白了,但心裡不甚高興,甚至希望自己從來都沒有體驗過這種感覺。
有時候離別是邊流淚,邊笑,因為在離別之後,是漫長思念和回顧美好回憶,最終有一次久別重逢,而有的時候離別只剩下無言哭泣,因為這更多的是無可奈何,回憶有,思念有,但終究是沒有這個重逢了。
狐言見故緒如此模樣,心中微微抽痛,他想抬手拍拍故緒的腦袋,安慰他不要哭,天知道上一次狐言這麼安慰故緒不要哭的時候,還是故緒五六歲大的時候,但靈體沒有知覺,也沒有實體,他摸不到故緒,故緒也感受不到他。
見到狐言這個舉動,和驀然穿過故緒腦袋愣住的手,兩人相對無言。
狐言默然收回自己的手,他的身形已是再度虛幻不少,他抬眼看著故緒,沉默片刻,是生生擠出一個笑來:“小緒,以後師兄不在,你要照顧好自己。”
離別雖然極為痛苦,可狐言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他自己什麼也不知道,留下故緒一個人痛苦難耐,這是狐言最為不願意看到的事情,他想,至少這個道別要高興一點,就算是真的屬於再無相見時候的道別,也要裝得開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