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郎中自稱是鄉野赤腳大夫,已五十有六了,他在八年前被請來,給雲鶴治病後,便一直住在雲府。
他本準備睡覺時,見有小廝來請,忙穿上外衣讓小廝提起藥箱往正廳後趕去。
眾人緩緩扶著老相公進了後廳。
何郎中已經上氣不接下氣地趕到了,他給老相公診斷了一番,摸著鬍髭對老夫人問道:“老夫人,臺席何故動如此大怒,怒急攻心,心血不足,致難呼吸,呼吸不暢,咳嗽不止。”
見眾人皆愣住,無人搭話,他方繼續說道:“在我來前,可有喝過藥。”
雲鶴見祖母擔心祖父,忙抹眼淚,沒有開口,自己便答了,“喝了,卻是剛燒滾的。原是想熬給祖父睡前喝的藥。”
何郎中點點頭,“小郎君這樣是對的,這藥不能熬過久,喝了藥,怒氣下去了咳嗽便會止住了。”
他不知道老相公因何動怒,只以為是朝堂之事,他又轉過身邊搖頭邊對老相公道,“我知臺席您啊,上下掣肘,憂讒畏譏。但若是再做不到勿憂勿慮,老漢我便是在世華佗,也做不到從閻王殿搶人。”
老相公虛弱著道:“多謝何郎中。”
老夫人聞‘閻王’二字直接暈了,何郎中又給老夫人診治,診斷後讓眾人不必憂心,並無大礙。
遂留下兩張藥方離開。
老相公好半天緩過來了,雲二官人已經讓三房的回了自家院子,他是個不輕易彈眼淚的,見著自己父親母親如此虛弱,在小輩面前把淚憋了回去,安慰道:“父親,兒已經教訓了澤兒了,您不必操心這些小事,就在家裡靜養養如何?”
他見老相公把頭轉向另一邊,他又道:“朝局、百姓之事,有兒和哥哥撐著。若蕭相有什麼下策,為了百姓兒和哥哥均會死諫的。”
老相公緩緩道:“就你倆那點道行,鬥不過。”
雲鶴跪了下去,磕著頭勸道:“翁翁,孫兒定不負您所望,上到社稷,下到黎民,孫兒都會撐著的。”
其餘三兄弟見雲鶴跪下如此說道,也叩首道:“孫兒也同七郎一樣”。
老相公見他們兄弟和睦,互相扶持,總算是心裡暢快了,他哈哈大笑出了聲。
眾人見此,才曉得此事已過。
蘇以言算得上是唯一知道事件起因來龍去脈的,她在旁觀看了整個過程,她見老相公複病,才知曉,她這假的外祖父雲原是真正為社稷鞠躬盡瘁,會留名青史供千萬人崇敬。
她本想湊到老相公面前解勸一番,但思及自我身份,還是站在了人群外。
老夫人倒下之際,她正好搭了把手,她的兩個外姑怕她氣力小,趕忙將人接了過去。
她只見雲鶴雖跪下,姿態卻如他名,與鶴一般孤傲孑立,清冷卓然。
她聽見他那如窗外冷雪般的聲音道:他會撐著。
她心暗暗一跳,將目光從雲鶴身上快速移開到身邊老夫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