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鞏將昨日早已字斟句酌好的奏疏摺子四平八穩揣在寬袖裡,拿上笏板,抬腿低頭坐上了軟轎。
八個敦實轎夫兩兩並排而行,雲密在搖搖晃晃中漸漸有了睡意,撐著頭在轎子裡昏昏欲睡,昨夜他回院後愈發氣極,僅僅睡了一個時辰,便坐起身來,穿上衣服,在書房裡書寫了幾頁蕭家罪狀。
雲鞏雖也未眠但卻精神得緊,他是雲家長子,好容易爬到現在這個官位坐上一坐,今日早朝就得因帝王制衡勢力被貶黜,他不甘心。
依父親所言,他也不能在朝堂上有任何辯解之言,無論對方奏疏商討是何事他都只能默無聲息接受。
雲家這個大梁,他挑不起來,終究是愧對父親的教誨。
他平靜地將奏疏拿出來,展開,卻未觀看,只倚靠在轎背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忽地,從奏疏裡飄出一張薄紙,他心下一驚,忙彎腰撿起來,掀開側邊轎簾,喚轎攆旁的心腹雲明遞上燈籠,藉著點點燈光,只見紙上蒼松之勁字型書道:父親勿憂,轉圜餘地尚在,可如實稟報官家,言不過甚即可。
他辨認出是自己兒子字跡,心下放心了下來,想必是昨兒午膳之後,雲鶴便寫好此條,將其放進了奏疏裡。
一路上有都巡檢之人帶刀提著燈籠巡邏查探,見是雲家的轎子,皆靠邊行禮。
到角樓外,轎子不便前行。
雲鞏下轎,伴著邊走邊抱怨的弟弟走進右掖門,見著許多手提燈籠眼熟的官員向前行著,有偏清流之官員見他二人,忙過來噓寒問暖幾句,問老相公身體如何,病可大好,又問其修養兩天身體可好了?
他只得操著一絲不露的笑容勉強寒暄著,說已都大好了。
這些人也是個個都有眼色的,見他面色不虞,便也不開口了,伴著一起前行了。
眾人途徑崇文院,又過右長慶門,左轉直行,只見金釘朱漆文德門已大開。
他望向高處在鐵墨天色下的數只鴟尾,其古樸大氣之樣立於琉璃瓦間,提起手上燈籠,輕輕吹滅。
進到待漏院,見王至伴著姜鬥早已到了院內,小黃門給諸位官人上了茶便退下去。
他二人向長輩行了禮後才站入其中。
姜鬥沉了老眼,只拍了拍雲鞏的肩膀,還未來得及說上幾句,景明鐘已被敲響了。
時辰已到。
“啪啪啪”三聲傳出來,響徹天際。是十二殿前指揮使手持著由黃絲編織而成,鞭梢塗了蠟的淨鞭同時打地的聲音。
文德殿門大開,雲鞏雲密屬文官排列在左,其餘武官排列在右,眾大臣魚貫而入。
只見鳳羽扇緩慢展開,一駕寶輦停在如白玉般的臺階下,天子下輦。
諸位大臣已按照品級列班站齊。
雲鞏身著紫服,立與姜太伏寺卿之左側,位列蕭相與王夏卿之後,雲密站於他之右後方。
太監們簇擁著天子緩慢行進殿內,其駕坐於文德殿上,受文武百官三拜九叩後,便有殿頭官見狀喝道,“有事出班啟奏,無事卷簾退朝。”
雲鞏本想出列,剛踏出半步,便有人搶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