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暗忖 雲邊不可尋
“這是怎麼了?”蘇以言見雲鶴臉色微變, 不由得出聲一問。
雲鶴五行並下地讀完,然後將紙交給蘇以言,蘇以言滿頭霧水接過, 又看了一眼雲鶴,見雲鶴抬了抬下巴, 才看向這張飄著墨香的紙, 也不禁念出聲來——
“少寧賢侄見信如晤。近日京中盛起一謠, 直指王陳二家, 王家世叔乃世交,陳家季繁乃父親門生, 與本家走動頻繁。朝堂上彈劾二人的奏章頗多,此二人,任一出禍事, 均與本家脫不了幹系。聞二哥曰你曾論此歌, 不知此歌乃是出自何人之口,少寧可有頭緒?若有,請速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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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信乃是三外舅所書?”蘇以言見心中口氣似乎是那位她只瞧見過一兩面,也像其他外舅一般熱絡的人,她又分神抬眼看了看雲鶴, 見雲飛已在此期間將藥端進來,他接過了藥,正在喝著。
蘇以言見雲鶴吞下一口藥,頷首, 才繼續往下讀著, “因兵中輜重匱乏一事與陛下命禮部擬訂東封泰山一案,朝中大臣尤其是臺諫之官頗有微詞。一因,由於目前陝西一線兵糧輜重由春闈之時王家世叔提出, 縮減□□中嬪妃開支以及徵懿戚公使錢一半以做軍用,眾權貴亦頗有微詞。叔以為,約與此事有所關系,又,國庫本就空虛,不知此懿戚之間拿出錢糧可供應多久。朝中蕭黨一派又提出廣徵天下民夫運送輜重,朝中爭議之聲頻起,河北又起地震,朝中官員進言撥款之爭愈繁。
再有,父母均安好,侄兒勿念,父欲回應天老宅終老林泉,另有,嫂已離家一旬有餘,行官道,料想應快及睦洲。”
上句話語的言下之意,便是希望雲鶴這邊盡快料理了貪官,將錢財繳納上去,充實國庫,將足夠的錢糧運向西線,餘下的就算是聖上要興師動眾封禪泰山,也不會導致國庫空虛,不至於讓災害百姓等不到朝廷的救濟。
雲鶴愈發肯定,皇帝雖上朝時間不固定,卻對手下官員洞達,包括之前的謝蘇兩家案子,以及柯世叔被冤枉一案,明知都是政治手段中的把戲,就算是冤假錯案也不放過,就是為了其中的錢銀。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又記起起那日他在祖父面前說出此論時,祖父及時制止了他。
而後又像是想起什麼一般,又無聲嘆了口氣,回想起朝中那幾位他接觸過的臺諫,
一位是他再考場時便見過,是祖父所說為人剛直一人,由蕭相公舉薦的蔡昳,蔡翰林,此人卻不在臺諫之位,卻也是真心為國考慮。
一位便是有過一兩面之見,聽聞是之前參了他父親一本的夏朝夏禦史,在朝堂之間偶遇見對雲鶴態度也親和,甚至還會說上兩句話,在他明貶之時,還上了奏章請皇帝三思。
皇帝只偶爾翻閱一下奏章,但臺諫的,歷來兩府也沒資格打回去,皇帝若不檢視,落在臺諫耳朵裡,便會在上早朝之時奏上兩本,故而皇帝偶爾還是會看看下面人送上來的諫言。
夏朝這奏章落在皇帝眼裡,皇帝還對著雲鶴調笑了一番,說什麼“不愧是老相公的門生,”雲鶴當即便將書卷放下,撩袍不卑不亢地對著皇帝行了大禮,曰,
“陛下,夏中丞與臣皆天子門生,為陛下效力,為社稷謀福,臣等均是一片丹心以報陛下。”
皇帝這才淡淡抬了眼,笑開來。
雖在百姓之間總是傳著,這當今陛下他重情重義,最為記恨狼心狗肺不知恩圖報之人,但雲鶴也知他同時也忌諱結黨營私,謀取政權。
不過是不痴不聾,不做家翁罷了,同祖父一樣,很多事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於,不聞不問才是最好的,雲鶴心裡暗驚,陛下是對於雲家還是不夠信任,或者是說,祖父一致仕,便將陛下的信任帶走大半了。
提拔自己,一是朝堂之間混久了均是圓滑之人,又有家庭牽掛,誰人不想著的是明哲保身。李佑之所以未被治罪,也正是因為這一點,陛下需要有人,甚至是少年人來作為打擊蕭黨之人的利劍,二是證明給天下萬民看,他確實如傳言中一般重情重義,老相公致仕了,就提拔他最有才能的孫兒,三便是,他雲家參政之人頗多,帝王精通的制衡之說,他這一入仕,便將已在朝堂打滾許多年的哥哥們的仕途給中斷了。
一時間如同得知自己那位五哥哥死訊一般,不由得悲上心頭來,又覺太祖皇帝若是知曉如此之事,怕在九泉之下也無法瞑目。
他只知曉,臣無隱忠,君無蔽言,方才是國之祿也,此間,就算他將睦州之地的貪官奸商一併端了,也不妨礙還會有別的繼續貪,這從上到下,哎,他又嘆了口氣,就算國庫空虛如此,宮中那玉清宮應宮的修建卻不見停,偶修羅天大醮祈福,宮中還養了不少道人。
“那歌謠……之前哥哥你不是說,只有幾個小童在唱,你還去制止了他們,幾個月不見,”蘇以言將信疊整齊放在桌面上,見雲鶴入鬢長眉皺起,也免不得面也露出愁色來,她想起雲鶴之前所言,又困惑著說,“怎麼又興起了,莫非與我們從劉小娘子那裡所得那張紙也有幹系?而且,大外姑怎麼也來了這虎狼之地。”
雲鶴緩緩皺眉垂眸,又搖了搖頭,“我也實不知此歌謠究竟乃何人所傳也,但左右不過在那些人之中罷了。降天書,已撈民財,傳風謠,以擊政敵,算盤打得倒是響亮,如何也想不到我竟順君意來了這睦洲查賬,怕也不會鋌而走險排人來暗殺於我。”
雲鶴說完,又自顧自地嘆息了一把,直曰,“我這病,來的真不是時候,明日我便上任,這些事,不能拖太久了。”
雲鶴說完才看向蘇以言,見她面目憂愁,與她輕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