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二人在屋裡談了些什麼,周珮出來時就說“不計較了,也不用再抓那孫物了”,聽見這話讓知縣鬆了好大一口氣,他不計較肯定是最好的,這都是雞毛蒜皮般的小事,卻勞民又傷財,他在本縣也是知縣大老爺,如何能像個飛蠅往上趨呢。實在是有傷臉面。
久而久之,傳出去,他這知縣老爺的名聲還要不要。
如今他不計較了,那就可再好不過了,不然鬧到縣城發通緝令,又會搞得人心惶惶。
知縣連忙稱:“是。”很有眼色地又問:“通判可是要回東京周轉,下官可安排車馬。”
周珮看向跟在身後的蘇以言,蘇以言緩點頭。知縣見他倆之間的眉眼官司,忙道:“那下官立即著人去準備。”
“今夜已晚,通判是作何打算?”
周珮又望向蘇以言,蘇以言本不想搭理,但想起先前二人的賭約,冷冷道:“連夜回東京吧,回去估計天也該明瞭。”
到縣城城門時,已是寅時末,兩輛馬車又在宵禁時分使出,知縣將他們送到城門口親自囑託守門吏開門,見著這兩輛馬車逐漸駛出後,知縣如釋重負,他領著人鬧這麼大動靜的鬧劇可算是結束了,剛欲家去休息,轉身後卻聽見兩個小吏正竊竊私語,他停下腳步,細聽小吏道:“這已經是第二批了。”另一個小吏接話道:“知縣老爺親自來送,叫開門的,不知道是什麼大人物?”
二人完全沒料到知縣竟然會調轉腳步,還在低著頭在案邊整理著登記冊子,冷不丁聽見一句,“什麼第二批?”
倒是險些嚇飛了魂。
抬起頭才發現是知縣,結結巴巴道:“知縣老爺,就是今夜......宵禁,”另一個倒是機靈些,接話:“是今夜宵禁時候有馬車出了城門。”
“你們竟放人出去?”知縣皺了眉,聲音一沉,“可知該當何罪?”
兩個門吏戰戰兢兢跪下去,膽大的抬起頭來,“老爺,對方出示了腰牌要出城,小的們也是看了腰牌才......真不是小的們的錯啊。”
“誰的腰牌?”
小吏道:“皇城司的。”
“什麼?”知縣本就疲累,聞言兩眼一翻險些倒下去,還是站在身後的書辦眼疾手快,趕忙將他扶住了,那膽大的小吏趕忙起身來,上前去瓦罐中倒了水,喂給知縣,知縣這才緩過來,“皇城司的人什麼時候來的?”
書辦聽見皇城司來了,心中也是一跳,那些大人物來東明做甚?不知是否看見了——知縣帶著兵吏大張旗鼓去抓掘墳的賊,從科舉上去的官員誰不要臉面,奉承討好私下進行便罷了,這可是上不得臺面的事,而且皇城司還有監視官員的職責,這次來,若是覺得知縣所作所為不合他們意,稟報上去,這知縣位置就不保了啊,他心中也擔憂,但也做不出什麼,還是他給知縣出的主意,這周珮是蕭相門生,朝廷中蕭黨勢大,巴結蕭黨能遷官發財,而且這送上門的機會,何樂而不為呢。
彼時之蜜糖,此時之砒霜。
知縣強撐起精神問,“皇城司來了幾位官人?”
“兩輛馬車,應至少一手之數。”
“哎。”知縣嘆一口氣,喚書辦,“送本官回府。”
蘇以言與周珮一人一輛馬車,小丫鬟又見到了自家小娘子,絮絮叨叨說個不停,子星見蘇以言睡眼朦朧,想阻止她繼續說下去,蘇以言卻搖搖頭,她竟然不怪自己故意將她丟下,蘇以言也不忍心再阻撓她說話,直到她說,“周官人真是厲害,”她嘴邊總是掛著周珮,蘇以言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眉,但她還是接了話,問:“如何厲害?”
那小丫鬟沒察覺到蘇以言的臉色變換,只帶著崇拜的語氣繼續道:“周官人說,婢跟著他回東明還能見著小娘子,婢還以為小娘子你不要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