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恆在 相見情已深,未語可知心
五月三十。
輕濛細雨倏然而降, 層層疊疊的山峰伴著霧氣隱於江上,兩岸青山丘陵起伏之出,偶可得見幾只鷺鷥縮著長脖爭搶著嘴中的魚, 不時還有三三兩兩的竹蓬漁船從小舟旁劃過,遠遠的還可聽見樵夫的喊山聲響起。
蘇以言撐著傘立於舟前, 看著這賞心悅目的如畫山水, 彷彿前幾日所經歷的匪患, 在那樣兇猛廝殺之下逃出來的一切, 都是錯覺。
陝西兵亂,大舅在接著聖旨的第二天便啟程了, 開封府之瑣事聽說是讓參政陶棲去兼。
雲鞏是並著柯芹一齊走的,官家早便知了柯芹冤枉一事,與第二日雲鞏尚未出發之前, 來了聖旨, 令柯芹官複原職。
不到兩月,雲鶴就成了官家身邊最為信任的人,連連升了兩級官,惹得無數人眼紅。
但接下來不知是突然發生了什麼,官家放他去查此次睦州貪墨案, 館閣之職也被下了。
蘇家原就坐落於睦州。
蘇以言一方面覺得湊巧,另一方面又怕雲鶴是受蕭相所迫害,貶了官,失了官家寵愛, 若在想回京府, 不得十年八年的,她有些心疼他,所以當雲鶴面無神色的問她, ‘是否跟他走’時,蘇以言爽快地說了好。
雲鶴又看著她的眼睛再次向她確認了,“表妹是和我一起,還是......”他話音未落,蘇以言搶了話,“自然是和七哥哥一起。”
她早就想回睦州去看看了。
可誰能想到,前天漆黑如墨般深夜裡,就在他們還差十餘裡水路就進入睦州地界,五十餘裡路進入睦洲治所建德縣時,突然船開始搖晃起來,一開始只是猛地一晃,不過須臾之間,接下來卻是直往左往右亂蕩。
雲飛雲吉與子星他們坐的是另一條官船,走的是官道,蘇以言尚在船艙裡小床上思索著為何要分船走,她目前所在的這是一艘客船改造而來的商船,是孔家的商船,船上的客人也在上船之前便被遣散,她和雲鶴以及幾個侍衛算得上唯幾的客人了,久久思索不出來其中關竅,正準備歇下時就聽見雲鶴前來敲門喚她。
她聽見敲門聲有些急,是雲鶴在喚她,忙穿好衣衫,起身去開門,本欲言語雲鶴為何在此時辰還不歇息,就聽見外面鬧哄哄的,似乎是有人在大喊著什麼,她仔細辨認了,說的好像是是‘水匪來了’。
就聽見‘匪’這個字,她忍不住地打了個哆嗦,眼中露出懼意。
甲板上的刀劍相互碰撞的錚錚聲闖進她的耳朵裡,雲鶴拉著她便往外走去,身邊沒有防身之物,她順手提了一把傘。
船隻正在瘋狂搖晃,她走不穩,踉踉蹌蹌中回頭看見,還有許多的人還在拿著鐵刀從另一艘大船上跳過來,還有一艘正在一下又一下地撞擊著商船,她驚慌失措中只意識到這點——
這夜色太沉了,對面的水匪是有備而來。
她看見一些紅白之色,黏膩之物從肚子裡放出來,突然之間忘記了呼吸,她有些犯惡心。
商船是僱傭了護衛的,但無濟於事,一群沒有經過訓練的護衛,看見匪患這架勢這陣仗立馬就丟盔棄甲,跪著哭爹爹告奶奶的,只求水匪放一條生路,可那些殺人無數的水匪怎麼可能會好心腸呢,一刀一個還不忘將屍體踢進水裡。
還有一些護衛正保持這隊形,拿著刀的手都在抖,但他們護著一個看起來已經不惑之年穿金戴銀的富商正在往後撤退,她聽見他那破鑼子般的嗓音正在嘶啞喊著,“在這地界怎麼會有匪患?大膽,你們大膽。”
護衛們保著他往一旁的小船上撤去,一隻弩箭突然射向他,射掉了他的冠帽,他尖叫著回頭道,“大膽,你們可知道這是孫家的商船?”
聞言那水匪頭子也不再搭箭了,他抬起手動了動兩根手指,水匪們也停下了。
兩方僵持著,他看向船上正隨風亂飄著的旌旗,看不清字,孫家,他舔了舔後槽牙,思索著情報莫非有誤。
這裡是去往睦州必經的水路,十日前,所截下的官船裡沒有想找的人,六日前,又截下一艘客船,人都殺光了還是沒有想找的人,不光水路,陸路上也已經截下來無數馬車,水路陸路都搜遍了,就是沒找到,人莫非是長了翅膀飛了不成。
他從左至右掃視了這艘船上的人,正好受視野所限制,沒看著船側面雲鶴正指揮著侍衛們劃了小船偷偷離開。
他蹙了眉頭,眯了眯眼,只吩咐道,“給我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