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友卻是沒接他的話,只對著陳茂道,“等蔡翰林來定奪,那兩份你覺得甚好的硃卷在哪兒,我今日倒是沒看見極為優秀的。”
蔡昳桌子上已經堆積如山了,他們三人自己已閱的也就放在自己桌案下了,陳茂忙將筆放在筆架上,從下面尋了兩份批改著“取”字的硃卷,站起來遞給霍友。
霍友將硃卷接過,陳茂便指著一份中的道,“從此舉子錦繡文章中,我看到他抱有屈子之心。”
霍友提起那張陳茂手指的,周圍已做了糊卷處理的硃卷,想著桌上燭燈昏暗,便走向屋內四周放置的十六枝連枝燈,他將硃卷映在燭色之下,只激動連著大喊三聲,“妙啊,妙啊,妙啊,此舉子的經義策文句句心懷民生,若能入廟堂與我們同為民謀福祉,真的是我朝之福啊。”
他又喊道,“季繁,快將另一張給我拿來。”
季繁,陳茂的字。
陳茂正在整理批閱好的硃卷,聞言只彎起眼角,“就來就來,我就說嘛,這份硃卷甚好不是?”
霍友見陳茂拖拖延延,幹脆自己將硃卷折疊好,大踏步前去將那張硃卷也拿起來,看上兩眼,只道,“珠玉在前,木櫝在後,季繁,你看的這張就不如先前那張了,全篇雕文織採,爛若披錦。”
陳茂將硃卷放在蔡昳的桌案上,才慢慢踱過來,一隻手拍了拍霍友的肩膀,另一隻指著文章中段道,“意合,你呢,就慢慢看,看完放我案上就是了,我先去用膳了。”
蔡昳在陳茂走出沒一刻,便推開門進來了,問:“還剩多少份?上面給的期限已經只有一天了。”
霍友將硃卷遞給他,“翰林,您看看。”
蔡昳接過,粗粗掃了一眼,便點頭,“這份寫的不錯。”
霍友將他引向陳茂的桌案,“這兩份,您也看看。”
“嗯,依我看這份算是最好的,就是這一份不知是哪家後生的,實乃字字珠璣之見,”蔡昳一手舉著硃卷,一手緩緩撫過已夾雜幾根白須的須髯,看了有半盞茶之久,才‘一邊感嘆著慢慢放下,接過另一份。
他撫摸須的手逐漸停下,霍友見他眉頭也開始擠壓,門未關緊,風吹便開啟了,寒風灌進室內,將壓好的硃卷一角吹起,獵獵作響。
燈火也被吹得歪七扭八,漸明漸暗,霍友忙去關門,只聽見,蔡昳嘆了了一句,“這份硃卷,若說其所做硃卷舉子,才華毋庸置疑,就是這話語,能否呈上,尚得思量。”
門一關上,屋內響聲一停下,燈火漸漸穩定下來,他像是站於桌案之間數年一般,慢慢嘆道,“這份硃卷,我會呈上,若問責,皆在我身。”
霍友又快步走過來,“翰林,您。”
他歇了歇,見蔡昳目光彙聚在燭光之間,持續不動,才繼續道,“翰林,您這說得什麼話,若問責,先問的也是我們這三位權知。”
孔武在一旁冷哼,“此事與老夫可無關。”
“孔司業,”霍友看向他,見他拉著臉,緩慢向他行了個拱手禮,淡淡道,“是我說錯話了。”
陳茂一進來就見至交正像是賠禮道歉一般作態,尚且還未起身,他大步過去,將特意端來之前茶點放在霍友桌案上,瓷盤與實木桌相撞的聲音,“砰”地將在場所有人驚了,才見他皮笑肉不笑般道,“孔司業,您老真是好大的面子啊。”
二人均盯著對方,像是要將對方盯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