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一般孩子想吃東西,會說,吃肉,或者反覆說肉這個字,至於在這個基礎上更具體的要求,通常都說不出來,如果給的反應不對,就只會哭,讓大人猜個不停。弘晝就是這樣。但弘曆卻不一樣,他說:羊肉!羊肉!筷子拈!吃吃吃!冷的冷的!不要燙!”
九阿哥笑得要仰過去了。
“什麼毛病這是!”九阿哥抹著笑出來的眼淚,“這孩子怎麼這樣說話?”
“現在好點兒了。”胤禛笑道,“現在說的比較像人話了,我感覺他掌握語言很快,大腦操作也很快,但表達還是不熟練,凌亂得很。”
“但是他這樣表達,比一般的孩子迅速,對不對?”斯傑潘在一邊突然說。
胤禛一愣,點點頭:“對,別的孩子又哭又鬧,還不一定在短時間內達到自己的目的,但弘曆不會出這種事,雖然說出來的話讓大人們笑死,但沒人不明白他,他也根本不在乎你的取笑,弘曆不像別的孩子,那麼在意成年人的態度,他只在乎目的達到。他要什麼,想吃什麼,第一時間就能得到滿足,他都吃完了,弘晝還那兒哭呢,所以伺候他的下人也輕省許多。”
九阿哥笑道:“這孩子挺聰明。”
“這不就像一個成年人學外語麼?”斯傑潘說,“而且還是那種學習能力非常強的成年人。”
胤禛一愣:“還真是這麼回事!”
“可見是天才兒童。”九阿哥又笑,“四哥,這方面他確實不像你,估計往後不會把學外語的錢扔水裡。”
胤禛瞪了他一眼:“你是說,弘曆像你麼?”
九阿哥更笑。
斯傑潘卻低頭沉思,沒有笑。
然後他慢慢地說:“可是一般的孩子,在學習的遲鈍、哭鬧糾纏和反覆猜測的過程中,與撫養他的大人之間的情感,也藉此變得深厚了,哭鬧、煩躁,溝通不良,大人罵小孩兒哭……這是每個家庭常見的場景,這個那個的說不清,小孩子就是如此啊,親子之間本來也是如此,情感這種東西,就是在磕磕絆絆、九次失敗一次成功中被慢慢培養起來了。”
九阿哥怔住:“你什麼意思?”
斯傑潘抬頭看著他和胤禛:“我是說,看來,弘曆不打算和伺候他的奴僕培養情感。他下命令,對方服從,這是挺方便的。然而一旦過於方便快捷,情感又寄託何處?沒有挫折沒有誤解,沒有反覆多次的溝通,彼此之間怎麼會產生深厚的感情?酒店的服務生使用起來最方便了,要什麼給什麼,你都不用說第二遍,真要說煩了還可以直接投訴換人。可就算在酒店裡住上一年,我們也不會和門童建立深厚的情感羈絆。”
他這麼一說,胤禛他們都愣住了!
胤禛皺眉道:“你的意思,弘曆是個沒有感情的孩子?”
九阿哥暗自給斯傑潘使眼色,他聽出胤禛不悅了,但斯傑潘就好像沒發覺:“這也不見得,四爺,弘曆常常在哪些人跟前哭鬧?”
胤禛仔細想了想:“最早的嬰兒時期好像不分物件,但稍微大一點點,就只和我、和他額娘哭鬧,至於身邊那些丫頭婆子,極少聽說有哭鬧的事情。掌握語言之後就更不哭鬧,直接提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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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傑潘鬆了口氣:“好在他還有哭鬧撒嬌的物件,這就有的救。”
他這樣說話,胤禛的臉色就有些不豫了。
九阿哥看出來胤禛不高興,他瞪了斯傑潘一眼,又道:“他提要求,然後你們滿足要求,這就完了?就這麼簡單?萬一這要求滿足不了呢?”
胤禛搖頭:“他知道拐彎,再想別的辦法唄。弘曆好像永遠知道極限在哪兒,他會把要求一直推到極限,不到極限不罷休。比如要上院子裡看花,他額娘說,外頭太陽大,曬壞了,等太陽下去了咱再去。他就說,看鯉魚!因為去魚池的路上就能看見花。他額娘不願意他被曬著,就說,天熱,鯉魚都睡啦,都沉在池子底下,看不著啦。弘曆就說,拿饅頭!那意思是用饅頭渣讓鯉魚上來。他額娘故意說,沒有饅頭了,都吃光了。弘曆就說,繡橘有饅頭!原來早上丫頭繡橘的饅頭沒吃完,還剩了半個放在碗裡。偏偏就被這小子看見了。”
九阿哥笑起來,他擺擺手:“他這搞大專辯論賽呢!不行,我都說不過這孩子!”
胤禛也笑:“可不是,他額娘也說不過他,要是狠下心,蠻不講理的拒絕他,那他就哭。他額娘心軟,就只好讓他去看花看鯉魚。這也就是他額娘,別的人,他可就不會這麼客氣了,提的要求必須滿足,要是敢玩心思、推辭搪塞,他馬上拆穿你,還說:‘阿瑪打你!’再大點更不得了,乾脆就是‘趕出府去!’——就像剛才說的,直接投訴換人。這誰還敢說半個不字?立馬服從命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