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這麼多年,他曾經,放棄過自己很多次——當他在放棄別人的同時,也等於放棄了自己渴望的人生。
而唯獨這一次,他不想放棄了,他想堅持下去。他想拼盡一切,改寫這一而再再而三的人生輪迴。
……然而這一次,先鬆手的是斯傑潘。
胸口那枚銀色的小錐子,此刻終於拔了出來,當它離開九阿哥的身體時,暴露出一個深黑的大洞。
九阿哥不由自主將身體蜷縮起來,他突然很渴望有誰能抱一下他。
然而側福晉剛才被他嚇到了,此刻就像是躲避瘟疫般,縮在牆壁一側,袖子都不敢沾到他。
“這個家,沒有我的位置。”
斯傑潘說得沒錯,這不是九阿哥努力就能改變的。對方提出的是合理的要求,你辦不到,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所以我還是什麼都留不住,九阿哥絕望地想,其實一開始,自己不就知道這一點麼?
或許從一開始,就不該奢望。
是的,別做夢了,自己的願望荒謬得像個笑話,自己的要求天真得無法實現。沒人能堅持到底,他不能,斯傑潘同樣也不能。
深夜裡,他靜靜聽著自己身體血管裡,血液像河流一樣嘩嘩流淌,流淌向不知名的地方。
於是某種類似割脈的痛快感,某種在極度的疼痛之後,身體突然鬆開,整個人飄向雲端的輕快之感,將他緩緩包圍起來。
黑夜裡,望著同樣漆黑的帳頂,九阿哥心平氣和地對自己說:“胤禟,別做夢了。”
然後,他全身展開,倒在床上,像個死人一樣,睡著了。
家裡的氣氛頓時冷下來。
確切地說,是九阿哥和斯傑潘之間的氣氛。九阿哥開始照常的上朝,忙於康熙交代的各項公務,要麼就去和以前的狐朋狗友吃酒作樂,天天不著家。回到家也不去書房,而直接找個側福晉或庶福晉那兒就寢。
他這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的態度,讓家裡所有人都迷惑不解。只有斯傑潘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和吳十七說,他想搬出去。
“外面隨便賃間屋子,我在這兒,九爺沒法使用書房。”他停了停,又道,“你去稟報九爺一聲也可以。”
於是兩天後,九阿哥來找斯傑潘。
他將幾張紙攤開,放在他面前。
“這是我給你找的工作機會。”他淡淡地說,“依照你目前的能力,都可以勝任,你自己選一個吧。”
斯傑潘吃了一驚,他抓過那些紙來仔細一看,有的是做跑腿的小吏,有的是幫人家賬房記賬,有的是給人謄寫公文,還有的給衙門師爺打下手。
職務後面,都寫明瞭薪金,以及工作地點。
“人際關係方面,你可以放心。都是我的人脈,你老實做事,人傢什麼都不會說。”
斯傑潘低頭看著那幾份工作,一聲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