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頭,入伏的天,正午,太陽明晃晃的照著,光線白得刺目。好久沒下雨了,荷塘幹得厲害,荷葉有氣無力地低伏著,沒有風,綠得發黑的厚幹葉子,一片片疊壓著,像凝住的畫,紋絲不動。
今年春夏特別旱,從三月開始就滴雨未落。康熙今天去了天壇祈雨,雖然胤禛他們都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老爺子又不是增雨銀彈,往哪兒發射都沒用。
“是你的總會是你的,不是你的,跪地苦求也沒用。老天不肯給,就算你是天子又如何?”
吳十七聽著這話,嚇得叫起來:“爺!”
九阿哥回過神來,一笑:“換了是我,寧可旱死。”
那晚,九阿哥留在嫡福晉那兒。
他們夫妻倆的話最近都很少,就好像,尋找不到共同話題,一旦一個率先開口,就像自說自話那樣滑稽。
躺下很久,九阿哥也沒睡著。
天太熱了,更別提還拉著帳子。他很想把帳子扯開,讓空氣流通一些,但又怕妻子不答應——哪有睡覺開著帳子的道理?就算再薄的紗帳,那也得拉得嚴嚴實實的。
悶熱潮溼的空氣,讓九阿哥覺得喘息都很困難。
好久沒經歷這麼熱的夜晚了,他突然想,上一次,還是在斯傑潘那個要啥沒啥的家裡。
……如今再回憶當初那一切,竟恍如隔世。
有手指在輕輕碰他,他一回頭,是妻子。
“爺,下雨了!”
九阿哥一下子翻身坐起!
是的,確實下雨了,豆大的雨點悶聲砸在地面上,那噼裡啪啦的響動他都能聽見,空氣裡,瀰漫著溼漉漉的土腥味兒。
不久後,震天震地的大雨,席捲了宇宙間的一切。
“聽說今兒個萬歲爺親自去天壇祈雨。”嫡福晉欣喜地說,“你看,果然雨來了。”
九阿哥望著帳子外面的雨幕,突然想,他爹今次走了狗屎運。
幾天後,斯傑潘找到九阿哥,說,他決定了。
九阿哥點點頭,拉開椅子坐下來:“說吧,上次的那些工作,你挑中了哪一個?”
豈料,斯傑潘搖搖頭:“上次你給的那些工作,我哪個都沒挑中。”
九阿哥額頭青筋隱約可見:“那你把我叫過來幹什麼!”
“雖然那些工作我沒看中,但是我自己找了一份工作。”斯傑潘說著,笑眯眯從懷裡掏出一張紙,遞給九阿哥。
九阿哥展開,排頭歪歪扭扭寫著幾個字:合同書。
他一眼就認出來,這幼稚的筆跡,是他的兒子弘晸的字。
再仔細一看,九阿哥氣不打一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