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晸回來大清的次日,巧得很,正好是胤祥的長子弘昌的生日,弘昌和弘晸同齡,只比他小六天,因為父親是當今最最風光的怡親王,所以這少年的生日也變得重要起來。
十幾歲的男孩子,最喜歡的自然是呼朋喚友,所以當天不少堂兄弟都到場了,對清朝人而言,這就是青少年最容易出頭的社交時刻。胤祥因為連日來忙碌於捕殺喪屍,也沒空呆在家裡給兒子做生日,只吩咐弘昌,愛怎麼玩怎麼玩,到時候好好招待客人……所以這場壽宴就成了少年人的聚會。
壽宴之上,弘時來了,弘曆沒來。這位四阿哥的習慣就是如此,和誰都不熱情,眼高於頂,別說堂兄弟的生日,哪怕是胤祥的生日,他恐怕也只是“受天子之命”,不得已來晃個臉。
弘曆沒來,眾人並不奇怪,他們更奇怪於弘晸的到場。
多年來九阿哥和胤祥關係不睦,這早就是鐵板釘釘的事實了,按照以往,怡親王家中孩子過生日,九阿哥那邊頂多送一份不厚不薄的禮物,斷沒有親自登門的道理。弘晸也幾乎和弘昌沒什麼來往。
今次卻突然熱情萬分,帶著厚禮上門祝賀,這又是唱的哪一齣呢?
但弘昌此人,子肖其父,為人熱情豪爽不拘小節,見多年不來往的堂兄今日突然登門,也不顯露絲毫驚詫,依舊笑容滿面開口寒暄,還說好久沒見弘晸,難得他今天有空過來玩——這位堂弟後來的人生,弘晸多少還記得,就在不久之後,不知是什麼緣故,被胤祥“奏請圈禁在家”,乾隆皇帝也說他“秉性愚蠢,向來不知率教”,弘昌一直被圈禁到父親過世,才被伯父雍正給放出來。然而乾隆四年,他又被捲入弘皙逆案裡,這次是革去了貝勒的爵位,死後也沒有得到任何的賜諡,總之,是很悲催的人生。
“弘曆那小怪物好像一直就不喜歡他,這個倒不難理解,除了他的‘專屬寵物’弘晝,反正那傢伙誰都不喜歡。”弘晸暗想,“但是眼下看起來,弘昌這傢伙沒啥大毛病啊。為什麼最後會被十三叔給關起來呢?”
事情還未發生,弘晸自然是不知道緣故的,今日他來賀壽,也不用想太多,尤其當他發現弘時也來了,這心才算放下。
一群年齡相當、又有血緣關係的年輕人湊在一起,席間自然熱鬧非凡,弘晸卻不參與這熱鬧,只靜靜坐在一旁,笑眯眯看著堂兄弟們吃酒聊大天,時不時也往弘時那邊瞟一眼。
和他一樣,弘時也有些不合群,雖然他一貫跟弘昌的關係不錯,因為都是家中最大的孩子卻又非嫡子,再加上都遇上了“阿瑪不喜歡自己而喜歡弟弟”這種倒黴事,所以倆人的境況有著微妙的相似之處。
弘晸今天顯得不合群,一來因為他父親並非怡親王一黨,二來,弘晸有過穿越的經歷,他在現代社會生活了幾個月,如今再回到熟悉的環境裡,對著一群一無所知的堂兄弟,確實沒啥話好講。
但弘時的不合群,顯然是一種天生的特質,和弘曆不同,弘時是那種“無論怎麼努力都沒法融入人群”的型別,他想讓人接納他,但又覺得簡直沒希望。他也並非故作清高,是這個青年的身上,有一種讓人不太自在的冷淡味道,就彷彿他對世間萬物都感覺厭倦,情緒上充滿了沮喪,要麼就是憤懣,因此無法平和地與人交往。
再加上,大家都知道他成天在家裡拉那個奇怪的西洋琴,別人問他,你成天拉那玩意兒有啥意思?是圖個啥呢?一開始,弘時總回答,他往後想成為帕格尼尼。
這話一說出來就引得鬨堂大笑,人家問帕尼尼是啥,弘時只好掙扎著糾正說,是帕格尼尼不是帕尼尼,前者是個人,後者只是一種麵包加餡兒的食物——這些,也是當初安德烈教他的,弘時竟然都記下來了。
鬧笑話的次數多了,弘時也學聰明瞭,他不再和人解釋,也不和人說什麼帕格尼尼,別人再問,他就冷冷道,我樂意,怎麼?礙你啥事兒了?皇上都沒說什麼,你比皇上大麼?
這麼一回答,人家自然就不會再問——同時,也不想再和他講話了。
這樣的弘時,和他那個光芒萬丈、彷彿神仙臨世的弟弟放在一起,自然相形見絀,他甚至還不如成天傻呵呵就知道吃的弘晝,後者因其表現得毫無心機,反而更受歡迎。
“四伯是怎麼養出這三個截然不同的兒子來的呢?”弘晸百思不得其解,弘時兄弟三人的差別,簡直彷彿來自不同的宇宙。
他在席間一次次往弘時這邊看,弘時自然發覺了,後來就找了個藉口離席,弘晸看懂了,也跟著起身。
等到人都下去了,弘時才問:“找我有事?”
他和八阿哥關係親近,雖然不是太喜歡九阿哥,但基本上沒有敵意。
弘晸想了想,才道:“三哥,有些事情我想單獨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