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明白那些親戚為什麼要那麼多錢了;’更明白為什麼陳某以將近七十歲的高齡,還要推著車到城裡賣橘子!
殘疾的妻子,智障的兒子,陳某是那個家唯一的收入來源!
陳某死了,就算村裡人肯養,誰又養得起一輩子?
他們什麼都不說,默默的立在派出所的門口,布滿皺紋的臉上木然的好像廟裡粗糙的神像。韓芯討厭他們,因為是他們逼死了王某;但是韓芯無法指責他們。在生存的壓力下,這不過是一場再正常不過的資源爭奪戰。
默默地發生在我們的身邊,默默的被人忽視……
韓芯心裡堵得難受,她甚至恍恍惚惚覺得,自己和蕭壑不過是在另一個層面上的王某或者陳某,就像蕭玉芝和宋蒔桔做的那樣,大家都在努力的向上爬,努力的去攫取有限的資源,為自己爭取更寬松安全的生存環境。
但也許,還是不一樣的!
韓芯腦子裡亂哄哄的,她說不清哪裡不一樣,但是她不想承認這是一樣的!即使王某和陳某,雖然各自有理由,她依然不願意承認這個現實。
活著,不是肆意妄為的理由;死亡,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這紛紛擾擾的世間,不應該如此弱肉強食。
韓芯很想蕭壑,想的心痛。但是接通電話之後,她卻有種陌生的感覺。她知道蕭壑是關心她的,她知道自己可以把今天所經歷的一切告訴蕭壑,然後從他那裡得到安慰;但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會因此得到解脫。
橫亙在眼前的死亡,流動的鮮血,還有那些話,在韓芯的心裡盤繞成一條毒蛇,釋放出無名的毒液,讓她焦躁而抑鬱。
她無法紓解這種感覺,她真切的感覺到,在這個空曠的候車大廳,人是如此的孤獨。不是因為你的形單影只,而是因為這世上,你的悲歡僅僅是你的悲歡。
即便她不想壓抑,即便她要放聲說出來,即便身邊有許多忠誠的耳朵願意聆聽,但是話語背後的悲歡,從不曾踏入他人心中半步!
貧乏的文字,理不出這婆娑世界的微妙;蒼白的語言,帶不出心中洶湧之意的萬分之一!
愛,可以帶來滿足,卻不能化解孤獨。
她從深淵中照見自己,卻原來自己本來就在深淵中。
韓芯抱緊雙臂,蜷成一團。
她想起曾見過蕭壑這樣坐在醫院的路邊。
他心中,是否如是所感?
十幾個小時,在壓抑中度過。韓芯找到王某孩子租住的地方時,孩子在學校,只有老人在家。家徒四壁,甚至連電話都沒有。
派出所的通知要先發到戶籍地的派出所,然後由當地民警通知家人。這個過程需要一到三天,而韓芯不想等那麼長。
她到的時候,老人還沒有接到通知。兒子的死訊並沒有讓他太激動,良久才嘆了一聲,用手背擦了擦眼角,起身給韓芯還滿著的杯子裡,又到了點熱水。
韓芯拿出兩萬,“這是賠的兩萬,你們拿著吧。”她來時在臨街的 at 上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