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出發之時,楚玄錚忽然發現馬車不見了,不過看沈詞一副平靜的模樣,便知道大概是他安排的,待有人送過來兩匹馬的時候,楚玄錚就更加確定了。
“你的小廝呢?”楚玄錚問道。
“後面跟著的眼睛太多了,讓他帶著馬車離遠點。”沈詞翻身上馬,道:“你昨日不是聽到了嗎,待到了洛城再會和。”
楚玄錚立刻明白了沈詞的用意,有些驚嘆於此人的細心謹慎。
“走吧,咱們還得去攔截密旨,對方無論是從陸路還是水路,若是想要去洛城必然得先經過柳州地帶。”沈詞在知道密旨的那一刻,就想到了應當如何去做,他道:“從這去柳州,我知道有一條小道,比起官道快了數日,只是咱們得快點了,否則日落之前,便趕不到下一個城鎮,只怕殿下要陪我風餐露宿了。”
楚玄錚這才注意到沈詞換了件玄色衣衫,此人向來喜愛青色,倒是少穿玄色,如今穿上後多了一絲殺伐果斷的肅殺之意。
“當年父皇贊嘆你文武雙全的少年郎,如今,你倒是用這般的好武功去幹些為老六殺人的勾當。”楚玄錚嗤笑道。
“當年聖上也稱贊大哥文采斐然,絕世無雙,正直高潔,而後大哥不也成為了殿下的幕僚,捲入這皇權鬥爭之中嗎?”沈詞面不改色道:“殿下真是好不公平,同一件事情,大哥做就是志向遠大,為國為民,我做便是爭權奪利,自私自利,我不服。”
他說“我不服”的時候,語氣那樣自然,彷彿說過千萬遍了。
人人只記得那年他為探花郎,而狀元郎卻是他大哥沈詩。
卻無人記得,沈詩是沈太傅精心栽培多年,而他,不過是七歲陰差陽錯才被撿回了沈家,被撿回去的時候,他饑寒交迫,瘦骨嶙峋,大字都不識一個。
他努力了,爭取了,最後在聖上猶豫不決之時,太子一句“雲朗果真驚世之才”之下,定下了誰為狀元,誰為探花。
所以他不服。
但這些話他不能同人說起,因為一旦說起,旁人只會說他“輸不起”,說他是“妒忌”,說他“怨恨”。
就像是明明是皇權爭鬥,爾虞我詐,沈詩計差一籌,這才葬身北疆,到頭來卻也變成了他的錯,說他手段卑劣不堪。
本來人心就是偏的,沈詞已經不指望還有什麼公正能降臨己身了。
“走吧,殿下。”沈詞扯動了一下韁繩,道:“只要殿下老老實實待在我的身邊,來日大哥屍骨回到京都之時,必然讓殿下見上大哥最後一面,再讓那具枯骨入土為安。”
這話說得平淡,卻滿是威脅,楚玄錚上馬後一言不發,因而沈詞也並未注意到一個細小的折紙落在了馬槽之中,待他們離開之後,旁邊牽馬的人立刻將這折紙撈起來,上面字跡清晰明瞭——
沈詞已無用,可殺。
幾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微微點頭。
黑夜難行,且前幾日下過雨,越是靠近江南越是空氣濕潤,氣候多雨。
沈詞和楚玄錚緊趕慢趕,看起來還是得要在山林中過夜了,幸而路過一個破廟,兩人將馬系在了一旁,進了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