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兩道濃須雪白的眉下,眼神猶如水一般明徹,盯著任時闌。
任時闌並不躲避,也坦然回視。
老頭收回視線,繼續喝粥,一邊道:“這東西叫做‘三犀朝’,當年成帝造罔極寺,此物便作為鎮寺之寶,存放於塔林之中。”
任時闌疑惑道:“既然是鎮寺之寶,為何古籍上只有圖畫,沒有其他任何記載?”
老頭道:“因為此物已毀。”
任時闌:“……”
老頭道:“當年一場大火,把這裡燒成了焦地。”
這個任時闌自然知道。八十多年前,永帝剛剛繼位不久,這裡就發生了一場大火,把個偌大的罔極寺一夜燒沒了。
平陽坊的坊志上說是因為意外走水,可是但凡對當年的歷史有所瞭解的人,都不太會相信這個解釋。
畢竟當年跟永帝爭奪儲位、打得水深火熱的,就是這座佛寺的主人——曾經被稱作“慶廷天女”的會英公主。
“等等。”任時闌忍不住道,“既然是鎮寺之寶,想必是個稀罕法寶,怎麼會一場火就燒沒了?”
老頭的粥喝完了,把碗放一邊,起身,揹著手從大殿的後角門出去。
任時闌連忙跟上去,跟著老頭越過夜色裡殘破的幾座殿宇,走進了一片低矮的樹林。
任時闌左右環顧,只見夜色昏黑之中,仍然能看見那些焦黑古舊的牆面,高高低低、倒塌、斷裂的佛塔的形狀。
中央那座最高大的佛塔,從正中間斷裂倒塌,只剩下下半部分的兩層。
老頭幹枯粗結的手按在石門上,轟隆隆推開。月光穿過牆面的視窗,落在室內。
任時闌睜大眼,圖畫上的神器,就這麼出現在他面前。
他忍不住上前,伸手摸了一下,那顏色冰冷的青銅,觸控起來卻如玉一般溫潤。
龍頭、虎身、豹尾、龜足的神獸,就蹲伏在陳舊破損的石臺上,頭頂犄角舒展,身上鳳紋雲渦倒映著月光,竟顯得昳麗。
“前輩……”任時闌回頭看老頭子。他對於法寶靈器也算有了解,這絕對不是一件仿製品。
那老頭為什麼說法寶已經被毀了?
“你可知道‘三犀朝’的名字由來?”老頭撫摸著神獸的犄角,“它的身體乃是由一頭戰死的‘闢塵’的獨角所制。”
任時闌抱著手臂點了點頭。在這個世界,“闢塵”其實就是犀牛,或者說是‘靈犀’,是千年前就滅絕的一種靈獸。
“它本是守生驅魔之器。”老頭子道,“當年衡帝開疆拓土,領兵對抗魔族。這座‘三犀朝’的威力之巨大,可以在魔族侵襲下守住整個盛京。”
“能做到這一點,光靠‘闢塵’的力量可不夠,它的頭頂犄角,乃是龍族的三片‘護心鱗’所化。”
提到這個,任時闌徹底精神了:“龍族?您是指衡帝身邊那三條幫他開疆守土的龍?”
他又看著面前這座“三犀朝”,神獸那瑰麗奇異的犄角,細看卻是由六條龍形小獸張口銜尾、連線形成的。
但再怎麼看,也看不出這是三枚傳說中龍族的護心鱗片化成的。
老頭子冷哼一聲:“當年的大火,三片‘護心鱗’失竊,你面前的這座法器,不過是個空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