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喝?是怕喝醉了以後會將所有的真言都吐露出來嗎?”木藍垂下頭,她美麗的睫毛在酒杯裡形成長長的倒影。
“怕喝醉了待會兒沒有辦法送你回家。”他笑了笑後,一干而淨,接著將嘴抿成了一條直線,眉毛有些微皺。
木藍能喝酒的基因全部都是遺傳他的父親,她在讀大學時,啤酒根本就喝不醉,後來嘗試喝白酒,發現一次能喝將近一斤。
她第一次喝的時候,著實將自己也嚇著了,後來宿舍每次聚餐,她都會將她的室友們安全的送回來。
“木紹死在了去守陵的路上,我早該想到,就算趙亭燁願意放過他,朝中的其他舊黨也不會輕易地放過他,我居然還愚蠢的慶幸他的結局是好的。看來人真的需要透過每一次的磨難來獲得成長,不然真是傻得可憐。”木藍的聲音逐漸沙啞,像落葉之間的摩擦聲,輕輕的、細細的。
“即使你知道了他會死,你又會採取什麼樣的措施呢?很多事情僅憑藉我們個人的力量是很難得到改變的。人能夠坦然的面對坎坷,是比激烈抗爭更加聰慧的一種態度。”蕭霽還是一如既往地沉穩,自木藍認識他以來,很少見到有什麼事情能夠讓他失色。
但是她真的是見到過,一次是她沒有答應他的求婚,還有一次是剛在這裡遇見他時。這兩次似乎都是命運的一個小小的轉折。
“那你知道我的什麼親人去世了嗎?”木藍說著,眼眶就淺了,她拼命地想忍住,可眼淚終究是不爭氣,沿著她的下巴滴落在了酒杯裡。
月光透過窗戶從窗沿上傾斜到她的肩膀上,她肩膀上的衣服微微皺起,像是從舊箱底拿出來的一樣,展現著濃重典雅的美。
蕭霽彎著背,微微搖著頭,儘管動作很是細微不易被人察覺,可木藍卻清晰地看明白了。
“你確定沒有騙我嗎?我以為你會知道,因為畢竟是你告訴我的。”
酒精開始在她的血液裡發揮著作用,讓她覺得骨骼都不能夠發揮著它們原始的作用了。木藍有些昏沉,開始往桌子上趴著,藉著桌子的力量來將自己的身體支撐。
“是你將我想的太高大了,我也只是個普通人而已,我所知道的也都是憑藉我的......”話還沒有說完,蕭霽忽然間就停頓了一會兒,“憑藉我的直覺。”
“你的直覺?難道我現在傷心難過的原因僅僅是因為你的直覺嗎?”木藍覺得有些可笑,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蕭霽的面部表情明顯有些不自然,他迅速的抬起右手拿酒壺,往自己的杯子裡倒入滿滿的一杯酒之後,嚥了下去。酒入愁腸,才能夠化作相思的淚,相思的淚能夠穿越千年,抵達到他們十分熟悉的那個地點。
“趁我現在還很清醒,你不能夠選擇逃避我問的問題。你是否很早以前就認識了我的師傅。”
“不錯,其實他不僅是你的師傅,他也是我的師傅,他也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人。我幾乎所有的廚藝都來自於他。我這樣回答,你還能滿意嗎,沒有騙你,都是實話。”蕭霽說完起身將另一面沒有開啟的窗戶也開啟了。
此刻應該下一場大雨,將塵世的汙穢、骯髒、以及薄情全部的沖刷乾淨,應該給他們一個能夠重新開始的世界。
“你瞞了我很多年。”答案早已在木藍的心中模擬了很多遍了,幾乎是完全確定了的,所以在聽到蕭霽的答案時,她不僅沒有感到震驚,反而覺得自己釋然了。
“我只是害怕你會受到傷害,你常常自卑、口是心非,明明自己不喜歡某件東西,總是會為了別人而裝作很喜歡。在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之後,甚至因此都拒絕了我的求婚。是你讓我害怕的東西變得多了,我現在一點兒也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這算不算是我們兩個人到這裡來了之後第一次坦誠相待呢?”木藍起身站到窗戶邊。今夜無風,甚至有些燥熱,聒噪的青蛙聲讓憂愁的人內心更增加了一絲煩躁。
蕭霽低頭不語,算是預設了。
良久,木藍的醉意有些被稀釋了之後,她才想起來自己在飲溪閣所見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