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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他之外,我再說兩人,你聽聽看。”廉衡嗯嗯點頭,明胤不疾不徐道,“曹立本、尤孟頫。”
“曹立本意在什麼我明白,但這尤孟頫,草民不甚瞭解。”
明胤忽想起什麼,眼神再次柔泛起來,卻故作語調平平:“戶部衙署門前,曾現一稚子,聲稱戶部為空部,調侃六部各吹各的調,若非尤大人呵斥及時,恐怕……”
恐怕什麼恐怕?!
廉衡嘻眯一笑,顧左右言他:“老黃牛尚且想著尥蹶子,這年頭調皮孩子多又多,跑衙門門前放風箏也不是不可理解。”
秋豪這算聽明白了,原來月前狸叔信裡的狂口稚子就是這廉衡。空部,也只有他既敢又狠,但礙於剛才鋒利的揶揄,只冷冷插句:“此地無銀三百兩。”
廉衡又是嘻眯一笑。
而明胤耐著性子,竟是話多起來:“尤孟頫當年,同……同幾位良吏皆輳力於‘鈔法’,時任戶部左侍郎,後因鈔法實行不力退居戶部主事一職,不再出聲。”廉衡眉頭忽攢了兩攢,明胤將其神色變化盡收眼底,知其心理活動無外乎“這尤孟頫當年是如何明哲保身的”,但他只能知之為不知,繼續道:“滇黔煙瘴苦地,鈔法亦最為混亂,你當真,覺得他們肯去?”
廉衡:“您既能熟稔其人,其人必是肯去了,何況……”
秋豪:“何況什麼?”
廉衡猶疑一刻,方看向主僕二人:“草民絕非危言聳聽,鈔制再不鼎革,假以十年,我朝必被拖垮。”明胤攔住意欲辯駁的秋豪,眼神示意廉衡,繼續但要謹言,廉衡微微頷首將言繼續,“大話裡講,朝臣為國本,可真正的國本是經濟民生。草民自小流竄滇黔,深知那裡積弊甚久,又一向混跡市井,深感百姓所累,因而這並非危言竦論。世人看待南境之亂,首歸袁、段兩黨,殊不知,最大隱患和急症,卻是鈔制不當導致的日益凋瘵的民業和叫苦不迭的百姓。民為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十年之內鈔制若還未找到平衡點,萬民先反。屆時,袁、段兩黨俟時煽動,塞外韃靼與東夷倭國乘機來犯,只怕戰火會燒斷大明後倉。”
門外一干人面面廝覷,沒來由四下警戒。末了,葉昶未經吩咐,將兩扇厚重高挺的大門輕輕合上,廉衡瞥著消逝於門縫的寸寸光暉,咂了砸嘴悻悻道:“又長舌無當了。”
明胤看著緊閉的房門,卻問:“方才你將他們,逐個解讀,豈是為賣弄相面玄學。”
當然不是!他又不是吃飽了撐的!
小鬼依舊嘻眯一笑,跳了幾跳從書牆上摳了本《周易本義》下來,眉開眼笑地拉開門將書塞施步正懷裡:“鑽研鑽研,問人不如問己,看完了你就粗粗知曉為何九宮門是八位少宮主了……還有你們幾個,平常悠著點欺負他。真是的,你們敢說自己參透了九宮八卦的一隅?!”搖搖頭爾後退回房門,鄭重其事道:“我還想見一個人。”
明胤眸深似海,對眼前的這個“覓縫鑽頭”施以深深無奈,亦明白了為何連儒父都覺得力不從心了。滑不溜秋、古靈精怪的豈是他們凡人能降得住的。片刻沉默,在他撲稜撲稜的眼神祈盼中,無奈沉沉吩咐:“白鷂。”白鷂聞言入內。“飛書,叫懷素來。”
白鷂:“懷素?”
門外,施步正摟緊書、捏緊刀,不無好奇小聲道:“叫懷素來,是設陷阱要抓誰嘛?”
葉昶挺直腰桿:“我哪知道。他一會人一會鬼的,誰知道他玩什麼戰術。”白鷂在明胤首肯後領命退出,與一眾面面廝覷,顯然,除了屋內主僕對其人鬼切換的模式無有驚異外,餘下五英尚需時間適應。
白鷂緊繃繃嘟囔句“小看他了。”寫好信函,一聲“去吧”,便放飛了與他“同名同姓”的鳥兄白鷂。然而片刻,肩頭便蹲了只灰鷂鳥,真是隻見新鳥來不見舊鳥回啊。
明胤看眼天色,道:“我得去旁聽午朝了。今後若有事,可託暗衛遞信予我,抑或,”明胤轉盼看他,“親自來找我。”
廉衡眼瞼低垂,摳著手指,突現一絲羞赧:“那……若是沒事,我……我能來……來您書房麼?!”
明胤默不吭聲,似有糾結。
秋豪卻亢聲回擊:“想多了。”
廉衡見明胤死生悶氣不出聲,翻眼秋豪,嘟囔道:“不讓來就不讓來麼,橫什麼,反正也沒比我家書房大哪去。”言訖,他昂首闊步,蹭蹭蹭跨出書房,踏出一步卻又退回,錚錚道,“臨別薄見兩句。南境苦地,苦過西北,突然調派錢輅,不知情時必會令他傷心。再忠的人,一味寒心也會死心。所以,望您事前知會他一聲。以及那曹立本,也望您給他通個口風,讓他自己找個由頭被那個汪善眸貶去雲南。”他頓了頓再道:“還有,殿下再是孤峰孑立,也需知,獨木難成林。”
秋豪:“焉用你教世子府上下,處世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