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衡起身,作揖賠禮:“失禮了。”
萬事空卻道:“家主既器重你,想必閣下為盤盤大才。但也不可過慧,亦不可瞽言妄舉。”
廉衡十萬分心虛,再次揖禮:“學生受教。”
趙自培與迎面而出的萬事空意味深長對視番,爾後頷首示意,各行其是。趙自培一改鴨行鵝步慢騰騰常態,闊步望閣內來,人未到聲先聞:“小相公好大面子啊。”
廉衡恭迎上前:“那也是趙大人賞臉瞧得起。”
趙自培心知他誤會了,忙解釋說:“鄙人是指,能垂萬大先生屈尊招待,小相公當真不同凡響。”
廉衡心說這煮茶頭頭究竟什麼來路,狷傲無情還面冷。萬?萬銀叔他哥?這氣場和萬卷屋萬銀也不像是親兄弟啊,萬銀總縮頭縮腳任他揉捏,而眼前這位,短短照面就令他敬怕敬怕,如此人物可真是不多。然他無心深究這煮茶頭頭,拱手揖讓趙自培,待其坐定,方跪坐另一側,寒暄接話:“十步之內,必有芳草!大人不也一濟世之才。”
趙自培開懷一笑:“小相公穎悟絕倫,慧中秀外,老夫有幸結識,真乃快事一樁。”
廉衡再跟:“大人於朝堂上犯顏直諫,一語震山,晚學欽佩萬分,唯恐攀交不上!”
“擇主而事,又屢出奇計,小相公竹清松瘦卻能隔山打牛,當真撥得一手好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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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貴免禍,大人縱橫仕途許多年,明哲保身又不忘初心,才是大智大慧。”
倘若,唐敬德那廝在側,必定已開始掏耳屎。靖默一刻,二人皆是哈哈放笑,雙雙拱手道:
“想不到你年紀輕輕卻老氣橫秋。”
“想不到大人看似慢慢騰騰,實則雷霆萬鈞。”
“場面話客套完,也該議正事了。你既肯往寒舍投名刺,敝人又打心眼裡佩服小相公,不妨就此,有話直說。”
釜水淺沸微微有聲,廉衡接上萬事空進行了一半的煮茶工序,捏起茶夾置了些茶葉於釜中,不緊不慢道:“尤大人離京已近半載,趙大人如何看待,他此番宦遊。”
趙自培先自一驚,又覺自己大驚小怪,沉默一刻道:“小相公有所不知,我與尤孟頫幸為同年,皆是昌明元年恩科進士,又皆在翰林院供職數年,因此私交甚好。倘若你因尤兄知會了我一些不該知會的事,敝人在此作保,定當緘口如瓶。”
廉衡微微淺笑:“都說‘方以類聚,物以群分’,這話無假。”他將視線從交融茶水裡移開,對上趙自培辯慧目光,再道,“大人誤會了,我並非是要庖代世子爺來討伐大人,只是來誠邀能‘一心同體,共詣昌明’的循吏良臣。”
趙自培捻著下巴稀薄軟短的一小撮鬍子,盯著面前小兒問:“你當真一十四歲?”
廉衡失笑反問:“令嬡還有待字閨中的?”
趙自培沉寂一刻再次放聲大笑,接上廉衡工序,將釜中連連成珠的沫餑杓出,緩緩置於熟盂中備用,再道:“滇黔苦地遠地,確實為不錯的試水之地。但,再好的榜例,生搬硬套,若皮殼大小不適,很難強塞進去,即便強塞進去,要麼大而無當要麼削足適履。”
“所以才找大人,一塊修殼子。”
“如何修?”
“首先變更鈔制、稅制。”
“其次。”
“重新整理吏風:該下獄的下獄,該流放的流放,該褫職的褫職,該重用的重用。”
趙自培聞言怔了怔,卻道:“譬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