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旻喊他一聲姐姐,無非因廉衡個頭長她兩寸,當他扮成女子,小公主以貌取人,介於其個高認為其年齡亦長。她雖嬌霸,卻絕非彼賤我貴之人,以是誰長尊誰。這本無錯。至於明晟叮斥,無疑是太子爺認為,皇室血脈至尊至貴,眼前女子來路不明,萬一草芥平民,隨便喚她姐姐,豈非自貶身價。
明旻遭斥,吸溜下鼻子颳了刮鼻尖,撇開頭。也不知這雅痞雅痞的動作是跟誰學的。
廉美人垂眸哂笑,顧自輕咳一聲,開始二問:“正站者,可能有倒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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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下再次啞靜,聽明白的已然明白,不懂的仍作痴聾。
就在漏盡之時,世子爺再沉沉緩緩道:“《墨經》:景光之人煦若射,下者之入也高,高者之入也下。”注:小孔成像)
啊……
臺下又一陣唏噓,表達著對世子爺學識的仰慕之情。
廉美人牙根緊咬,瘦拳緊攥,特想咆哮,要瞪不敢瞪向對面人,氣結之下索性直接三問:“一對書生一對狗,二隊並作一對走,數頭一共三百六,數腿一共八百九。敢問殿下,此中書生多少狗多少?”
臺下先一陣謾罵說她指桑罵槐,又一陣竊笑說怪題怪問,然而短促的嗤笑之後,便盡皆面色凝重。有認真學過算數的,倒是略微接觸過《孫子算經》中的雞兔同籠問題,即著名的“今有雉兔同籠,上有三十五頭,下有九十四足,問雉兔各幾何?”然而,一幫只重視八股文的讀書種子,本就從未細細鑽研過算術,而今這題目,頭腿數目皆大增,時間短暫不論,手中又無算盤,只能是輸了。
臺下油然一陣太息。
就在廉美人淺笑吟吟衝明旻微微比劃個必勝小拳頭、小小嘚瑟之際時,世子爺瞥眼水漏,在第十滴方方湧出、計吏方方拿起鼓槌之際,沉沉緩緩道:“犬,八十五;人,二百七十五。”
……
廉美人陡然收笑,緩神一刻咬牙低問:“殿下是故意的嘛?!”
明胤恍惚心覺,面前人似曾熟識,終收緊目光獵獵盯向她,而秋豪早就鷹鷲一般盯著她了。廉衡一瞬心虛,抬帕掩面婉轉一羞,便將世子爺獵獵目光逼退。
臺下啞寂片刻,就爆發出山洪般的喝彩。
輸於一稚女的太子太傅,甚是愛惜羽毛的楊鴻禮,大羞大辱之下,嚮明晟插手告辭,背影難堪萬分。而聽著喝彩聲的明晟,心底早已湧出酸意。
敖頃見廉美人對此答案不予反駁,心知明胤已悉數答對,油然欽佩面前人物。先低低慨嘆學海無涯前路尚遠,自己需加倍努力才是,爾後才像廉美人微微施禮,在明旻“不算不算這不算”的耍賴聲裡,竭力平定四方聲浪,秉公主持道:“第四輪,世子殿下獲勝。本次比賽,以‘滾石四傑’四局三勝,精彩收官。”出於禮貌,青年望向臺前姑娘,再溫言撫慰,“姑娘才學驚人,雖敗猶榮。”
廉美人溫婉卻不失譏諷道:“腹中貯書縱萬卷,終歸低頭在綱常。”
這話,自是心聲,亦無疑諷刺,女子即便胸懷萬卷、滿腹經綸有才幹,卻終歸得不到認可,埋沒於三綱五常中悄然湮滅。
面色鬱黑、唯一慘敗的太子太傅楊鴻禮,聞言駐足轉身,倏然接句:“在家從父,既嫁從夫,老來從子,這是女子最緊要原則,拋頭露面,矜情作態,狎辱綱常,侮損大道。”
廉美人失口一笑,心說其人得是氣瘋了不成?如此不顧風範!她靦腆一笑,也不生氣,柔釘子似的回頂:“這位賢長,豈不聞‘綱’亦有‘模範’之意,君為臣之模範、夫為妻之模範、父為子之模範,而非單純的尊卑貴賤之關係、高低主從之等級。”言畢她停頓一刻,似笑非笑道,“小女不欲頂撞長輩,亦不欲巧言令色,不若這樣,賢長先齊家娶妻,再抓緊育女,待教導好妻女何為‘夫為妻綱、父為女綱’後,再讓令妻令嬡,手把手教導民女,民女必感恩戴德,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