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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鐵嘴鋼牙 (2 / 4)

花鬼收回扇柄,馬車絨簾應道兒綿綿垂落,人卻是冷不丁地哂笑聲:“空部。倒是個狠人兒。”言畢將書僮花蝶一腳踹下車,“爺先去抱月樓應付兩杯茶,你給爺可要跟好了這抖機靈俏郎君,跟丟咯明天叫山桃給你梳個墮馬髻,站街上供人揣摸。”

花蝶皺著兩條煙囪眉,喉結都努大幾分,最後也只能喪喪地應聲哦,望軲轆遠逝的馬車作個長揖,腳底靴便不情不願地橐橐跟在那急溜骨碌的月白髮帶後,十二分心虛。在少年回眸看向戶部衙門時,小書童腳底生絆了下,少年看著好端端走在平地方磚上的醉酒人,嗤笑一聲兒,轉身東挪西閃“啊狗屎”“啊狗屎”的佯跳幾下子,擺了擺衣袖便正正經經地遠遁。花蝶看著清淨無塵的各衙門前街,表情不禁扭曲。

而這一邊,守門郎退回來後,恭謹問詢:“尤大人。”

尤孟頫似慍非慍,半晌才不溫不火道:“爾等食著萬民俸,何以要追著一黃口小兒在衙門前肆意亂逐,成何體統。”

“大人,不是小的們故意滋事。是這小子無故在咱衙門前放刁,東搖西晃,一看就不軌。”

“他還說咱衙門是‘空部’!”另一守門郎忿忿接話說:“咱戶部管著國帑,是咱大明朝的錢袋子,他叫成‘空部’分明是存心找茬麼。”

尤孟頫疲頹的眼皮忽然抬了抬,一雙狹長而深藏的灰褐色眼睛亮了亮轉瞬又落入灰燼,囁嚅道:“太倉銀不足三十萬兩,可不就是‘空部’。六部各吹各的調,半大毛孩倒比好多執纛官老爺通透。”門郎豎起耳朵意欲聽清些,尤孟頫卻腆著一顆西瓜肚,無慾無爭地上轎離開。

這時戶部左右侍郎跟著他們的堂官紀盈大步跨出來,門郎忙忙唱個肥喏。左侍郎章進瞥眼二人抬藍呢小轎,滑溜溜句:“這尤大人這幾年還真是寬心胖胖,轎子壓的是越來越低了,人也是堅瓠不開竅,一步步往坡下走。”

紀盈哼了聲兒:“半山腰的一片雲,能成什麼氣候,依老夫看,他這從五品小郎中也是不想做了。”

“可不是。”章進再吞條泥鰍,滑溜溜的腸子滑溜溜的人。而右侍郎盧堯年始終像一條無聲無息的涓涓細流,話該多不多該少更少,如灘稀泥,上鋒想把他糊哪都可以,但無論糊哪他都能彈響高山流水。“盧清流”細細地瞟眼藍暱小轎,在紀盈鑽入八人抬大轎後,慢慢鑽入自己的四人抬小轎,跟往“左相府”敖府議事。

惦記“空部”惦記了一路的少年急走兩碗茶功夫,才從棋盤街拐至了朝天街街口,停腳處正立著座畫棟漆雲、雕樑聳漢的夢幻高樓:好一個天上人間,正是那皇親國戚才敢銷金散銀的窟兒,“抱月樓”不假。身無二兩白銀的少年不由得秀眉倒蹙,滿臉雕著不屑這金銀窟蛤蟆海的小表情,不過是自知賣了自個兒也抵不上人金頂一片瓦。額間沁汗口乾生津時,只好削想著亦高聳對面的“春林班”腳邊,一家巴掌大門面的“酥懋公”,砸吧下嘴,從速買了幾個香酥滑脆唇齒流香的點心回家,端端這流年不利出門就碰條惡狗,哦不,是幾條。想他也是個文化人,素來主張以理服人感化蒼生,今日卻註定了要罵架撲街gai)。

本性一溫吞遲鈍瘦書生,尖銳的生活卻讓他尖利扎人,變作嘴炮小灰狼。

只瞧他高捧著點心,翹鼻子聞兩口,剛掏出半沓宣紙一捆繡帕,準備規制規制褡褳再放入,低眼沒幾分,就被一對跌腳摔手的老父女撞撒一地,接著囫圇個人被幾個皂袍家丁撞成個找抽賤陀螺,東西南北中轉足兩圈後,便在漫天飛揚的宣紙裡不辨雄雌。想這青天白日,春回乍暖好時節,也暖不出個天下公道。

“老不死的,還跑?再跑打折你一隻腳。”一內穿千金火浣衫、外罩金絲雀紋甲,足蹬鳳臆龍鬐馬的狗奴才,吊著兩條短命閻王眉,眯著一雙三角惡賊眼,咧開張薄嘴就是頓媚上欺下窮叫喚。

“給爺好好地拳腳伺候伺候,告訴他這個京城姓啥,也不打聽打聽爺是誰!”

“小賤蹄子,爺爺們看上你是你福氣。”

“就是。”

次第接茬、話鋒夾槍帶棒的三位公子,正是戶部尚書紀盈、兵部尚書熊韜略以及禮部尚書周邦儀三位二品部堂大人家的、成日呼朋引類、架鷹逐犬的不成器東西。

哎,天作有雨人作有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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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聽罵通豬囉狗唣,寒薄身子才緩過暈眩勁,見那綠衣羅衫女護著老丈哭作一團,四顧哀哀求饒,想自己舌尖正燥,出口必傷,萬不得惹事生非興妖作浪,只默然扶起跪地孤寡。但看那嬌娘紺發雲濃眉如翠羽,好副皮相,心說果然這“慢藏誨盜,冶容誨淫!”

小娘子哭天抹淚顧自綴泣:“民女年前喪夫,與爹爹相依為命,今日上街為爹爹看病抓藥,卻被大官爺們強行拽走。自古‘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民女生計雖苦,卻萬不願被他們拉去作妾作侍。”

“你個下九流東西,眾家公子看上你,不嫌你個寡婦,你倒給臉不要臉了。”火浣罩甲奴吊雙眼再罵。

小娘子自是貞潔烈女,無奈看客們摩肩擦背卻沒半個伸手發言鬼。常言道寡婦門前是非多,何況這年頭人人奉上虐下官官相護,權財撐滿那連襠褲,平頭百姓豈有全身而退的本領,遇事連禍能躲則縮。嬌娘看眼四下,情知哭愴無門,便含淚握緊她爹手說:“爹爹,女兒寧做那短命全貞鬼,也不做這偷生失節人,不孝女這就尋阿孃去了。”說時就向身側的漢白玉石階撞去。

少年犇忙攔住。

他本不宜做這五黃六月招蒼蠅韭菜,涉水踏泥教人注意,可霸王敬酒不幹也得幹呀!何況這獨木橋上遇仇人,更是分外眼紅啊!不做點什麼都對不起他專用一根筷子吃藕片,就愛找眼子鑽的看家本領了:目光向四處迅速逡巡一圈,瞥見平素絲竹絆雲、今日卻門庭肅穆的抱月樓,再目掠第三層鎏金鋪錦的繡閣闌干外,慢慢探出的金翼飛魚服身影,心想“潛龍既在淵,就該他龍行雨施”。計策打定,亦是無巧不作書,便咳喘幾聲望路心走幾步,拔粗聲音撻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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