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爛味?”夏洛特蹙起眉頭,換著方向聞了聞周圍。
伯爵的臥房燻著整個風暴庭最好的祛濕香,味道淺淺的,混雜的藥草的清苦,雖然沒法和那些名貴的香水比較,但絕對不是腐爛味。
“這裡沒有腐爛味,海因裡希。”她說,“是薰香和草藥的味道。”
海因裡希抿著唇。他的繼母在安慰他,這裡到處都是腐爛味,從他身上的傷口散發出來,充滿整個房間。
其實他沒有虛弱到要時時刻刻躺在床上,醫生也建議他多走動走動,活動筋骨,可他總覺得自己身上有一種久病之人身上才有的腐爛味,那種臭味。
他因為這個原因不敢見人。這段日子他經常照鏡子,鏡子裡的臉比他記憶中的樣子蒼老了太多,他和凱瑟琳同歲,現在看起來卻比她老上十多歲。
鼻樑歪了幾度,破壞了他整張臉的美感。雖然威爾遜說這點不值一提的小瑕疵不會破壞他的外貌,反而為他增添上屬於男人的榮耀疤痕。
——他是在諷刺他,諷刺他打了敗仗,成了俘虜,被折磨得不成人樣?
海因裡希知道他這段日子想法偏激,他有時候也知道,臭味可能只存在於他的想象。
每天早晨和傍晚,都會有拿著清潔工具的傭人打掃房間。每當這個時候,他就靠坐在床上,看著這些年輕的女傭用濕潤的布子擦拭裝飾物,灰塵撣子撣去高處的灰塵。
也許根本沒有灰塵,這樣的工作她們每天都做,嘰嘰喳喳地結伴從傭人住處走向主屋,工作的時候沉默不語,離開這裡後又恢複早晨的樣子。
睡不著的時候他會在陽臺前站著,不點燈,淩晨的時候總能看到女傭們朝著主堡靠近。
他很羨慕她們身上的活力,潦草的生命力。
“不合胃口嗎?”凱瑟琳的聲音將他從神遊中喚醒,“來樓下是不是有些太勉強了?”
她露出懊惱的表情:“我還想著天氣這麼好,不會有事的。”
“沒有關系。”海因裡希的視線定在夏洛特的唇角。
牛奶的泡沫粘在唇角。
“不是因為身體。我想到了其他事情。”
咖啡表層綿密的奶泡,泛著些苦味,也許因為接手了伯爵的工作現在的凱瑟琳每天早晨都要喝上一杯熱咖啡,她以前更喜歡茶,很多糖,和那些甜膩的蛋糕一起送進嘴裡。
而現在——
海因裡希的視線望向他的餐盤。
蔬菜沙拉,鹹麵包,一點點醬豆子和一片燻雞肉。沒有半點甜膩膩的食物。
她的嘴唇,應該比那些黏膩的糖漿更加甜蜜。
“海因裡希?”
他猛然抬頭,凱瑟琳唇角奶泡還在,但已經消減不少。
“沒事,我不是因為身體不適。”他隨便找了個理由,“太久沒有出來,有些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