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停住腳兒,回頭斜了眼管事:“九公子是什麼人,你是什麼人,竟然敢肖想他!”說了這些,陡然一沉臉色,壓下嗓音道“還有,別以為你背後有人撐著便怠慢紫藤院的人,再有下次,伉公子也不會饒你’’
管事本來就是王氏本家的人,只因同王伉有點沾親帶故的小親戚,故此才能在王宅裡擔個管理內宛的差使。以這人的身份,看九公子就像神邸一樣,對他身邊兒的隨侍,自然不敢有半點違逆。邊上一大圈子僕婦看著,管事臉上瞬時漲的通紅,才想要分辨兩句,哪裡知道,遠山撂下話便轉身出了大門。眼巴巴看遠山翻身上了馬,管事懊惱道:“一個低賤的庶女,怎麼會入了你們的眼”嘟囔了這一句,抬眼看了守門的僕役道:“去,給家主報個信兒,就說九公子使人給幾個主子送了裘氅”
僕役便飛奔去司裡報信兒。
雪勢漸漸小了,早上還是棉絮樣的雪片兒,這會兒成了細碎的雪粒,風一吹,便刮的一團團往下落。遠山出了巷子,掃眼看大街上白茫茫一片,別說行人,連輛過路的馬車也沒有,便揚手一鞭抽在馬股上。
酒肆關了店門,煮酒的僕役又回了家,後院裡清清冷冷。遠山躡手躡腳上了木階,手剛搭上門扇兒,便聽見九公子道:“做甚鬼鬼祟祟的,還不進來”
遠山撇撇嘴,推門進屋的剎那,便又是一臉肅然,九公子瞟了他問:“怎麼去了那麼長時間,有甚麼事兒麼?”
拍拍肩上的落雪,遠山上前揖禮:“伉公子在司裡忙碌,僕直接去了藤花巷子,伉夫人又不在府裡,僕便找了管內宛的王大”說了這些,遠山頓了頓,眼看九公子兩隻墨如點漆的眸子,輕飄飄往這邊一掃,忙又開口道“僕看謝小娘子在伉公子府裡······日子不大好過”
“什麼叫不大好過?說清楚”九公子放下手裡的卷軸,低聲訓斥道“回個話也回不好,怎麼回事?”
往案桌前走了兩步,遠山低聲道:“入冬以來,王大剋扣了她那院子的?碳,今兒個僕去的時候,這人才給補上”說著話,抬手往西邊虛虛一指,嗓音更是低了下來“僕婦鏟了雪,都堆在···謝娘子住的院子外頭”
眯眼掩下眸中的冷意,九公子哼了一聲道“嗯···崔氏不在,連鄙夫賤婦都敢欺侮主子······”話說了半句,轉眸看了遠山,微微一抬下頜。
遠山頭皮一緊,忙躬身答話:“僕先送了另幾處的裘衣,後來才去的紫藤院。外頭冷的要命,王大要喊謝娘子出來,僕便訓斥了他幾句”說了這些,抬頭覷了眼九公子,又道“僕讓那個叫北斗的丫頭捎話···公子初一要去浮雲山賞梅花,看看謝娘子去不去”
九公子沒有再開口,遠山便退後幾步,躬身站到了牆角兒。
院子裡風聲呼嘯,雪粒子打在瓦片上,發出“簌簌”的響聲,屋子裡一片靜謐。
垂眸看了案桌上已經完成的畫作,九公子彷彿出了神。
良久,久到遠山以為九公子不是在看畫,而是閉上眼睡著的時候,九公子忽然開口道:“前些天烏衣去了新郚郡”
九公子素來不說廢話,現在突然提起這件事情,必是與邀謝姜去浮雲山有關。遠山心內一凜,忙挺起腰板,凝神等著聽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