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疾馳中,寒風呼嘯而過。
九公子的聲音低沉舒緩,彷彿只是學學旁人,無關緊要的一句話而已。但是他眼裡的探究詢問之色,卻是顯露無疑。
垂下眼瞼,謝姜沒有開口,她知道九公子這一句話,僅僅是個引子,接下來要說的話才是正題。
“還記得遠山與鳳台、東城三個人,去紫藤院偷海珠麼?”九公子的眸光終於從謝姜右手上轉了開來。斜視著窗外一閃而過的樹木,閒閒道:“遠山看見你設計雪姫。一個卑賤的姬人,為什麼你與子戈都看進眼裡。嗯?”
這句話之後,那聲淡淡的“嗯”,隱隱有種強勢威逼的意味。
謝姜心裡有些不舒服。不是不舒服,是生氣。
撇了撇嘴巴,謝姜黑而大的眸子直視了九公子,細聲細氣道:“九公子想多了。其實我設計雪姬,還是九公子給我惹的禍事。”說了這句話,謝姜嗤笑出聲。
九公子轉而看了謝姜的臉色。
謝姜瑩白粉嫩的臉頰上,現出兩個小小的酒窩。然而襯著她平靜無波的黑眸,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譏諷輕蔑。
九公子眸光黯了一黯,淡然道:“說下去。”
你非要疑心這個疑心那個,那就扯開說明白了。謝姜心裡拿定了主意,臉上還是帶了幾分笑,細聲道:“先前雪姬爭寵,我還沒有注意到她,不過略施懲戒而已。後來遠山幾個人去偷海珠,被雪姬看到,這個婦人便準備借奴婦之口,誣我夜間私會男子……。”
“啊啾!”謝姜一句話沒有說完。九公子突然仰起臉來,打了個響亮亮的噴嚏出來。
打過噴嚏,九公子一臉雲淡風輕。慢條斯理掏出帕子來,擦過鼻子,才看了謝姜,淡聲道:“這姫人自己作死。欺到頭上,你總不能饒了她罷?”
這人連擦鼻子的動作。都閒適優雅十分。謝姜斜給他個鄙夷的小眼神兒。細聲道:“後來我讓新月去她房裡轉了轉,公子也知道新月說話的聲音,與男子一般無二。所以……私會男子的罪名。便落到了她頭上。”
想起來新月的身材嗓音,九公子不由勾了勾唇角,淡聲問:“後來呢?怎麼這回兒子戈又想起來……送她歸家了?”
問了這句,九公子好似覺得不大對勁兒。依照世家一貫的做法。犯錯的姬人與奴婢同等,雪姬犯了這樣大的醜事兒。就算王伉顧惜臉面,不將她當場仗斃,也會派人私下裡秘密處置了事,怎麼這會兒不光留她一命。還送她回家?這不是明晃晃讓別人知道,自己頭上戴了綠色巾幘麼?
九公子凝眸看了謝姜。
垂眸想了片刻,謝姜細聲細氣道:“姨丈這句話顯然另有他指。他不明說。許是恐怕被別人聽到。”
王伉府裡的奴婦隨侍,大多都是本家的人。這些人身後不定連著哪根線兒。牽著哪個主子。王伉假借崔氏來暗示提醒迢遲,一是傳出他要說的話,二是表明他身邊兒不大穩妥。
顯然九公子也想到了這些。只是想到了卻沒有開口。垂眸掃見謝姜面前案桌兒上,青花茶盞已是空的,便提了陶壼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