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詡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醒來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身處何地,鼻尖先嗅到了一股藥湯味。
“……”
寧詡張了張嘴,想吐,但只做了個虛張聲勢的動作,沒能吐出來。
“陛下醒了?”他聽見一個熟悉又有點陌生的男聲道。
寧詡從榻上轉過臉,發現這間屋子雖然簡陋卻寬敞,靠窗的地方架著個小爐子,燃著柴火正在煲煮上方的砂鍋藥罐。
一位穿著粗布長衣的青年從小爐子旁邊站起來,走到寧詡跟前,又關切地彎腰看了看他的狀態。
寧詡覺得自己睡迷糊了:“王……王知治?”
“是臣。”青年答道。
王知治用一根布條把長發都束了起來,身上穿著的也是極為粗糙廉價的棉衣和長袍,但眉眼清俊,目色有神,瞧起來比在宮中鬱郁不得志時好了許多。
他一手將寧詡從榻上扶坐而起,一邊折返回去倒藥,又說:“臣知曉陛下現在有很多問題,但請先把藥喝了,臣慢慢和您解釋。”
寧詡接過碗,頓了頓,先問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呂疏月呢?還有斂秋找到了嗎?”
“呂公子出門撿柴去了。”王知治隨手搬了個小木凳,在榻邊坐下:“斂秋姑娘的蹤跡,臣和呂公子今日晨起又沿岸搜尋了一通,還是沒有找到。”
寧詡默了默,心內沉重不已。
他希望斂秋只是游到了另一邊的岸上,也被人救了起來,而不是……
王知治見他情緒低落,於是岔開了話題,道:“臣是燕國軍隊入城那日,從宮中……逃出來的。”
寧詡回過神來,點點頭。
他與王知治,算來也有許久沒有見過面了。
燕國入境之前,朝廷政事繁忙,寧詡沒有空到後宮中逛逛。而城破後,直至今日,又是過了半個月的功夫了。
因此,在這偏僻山林裡看見王知治,寧詡頗感驚奇。
“臣出了京城,便一路南下,來尋臣的母親。如今定居在這山林之間,倒也有幾分以前從未感受過的樂趣。”
說到這裡,王知治低頭,笑了一下,道:“臣還記得,陛下除夕夜那天,還對臣說過‘不考功名也行,找點真正喜歡做的事情,什麼時候出宮都不晚’。”
“臣雖是無奈之下被迫離宮,但世事陰差陽錯,也算是推了臣一把,讓臣能從曾經的執念裡掙脫出來,看一看這京城以外的地方。”
“臣到了這桃花源般的避世之地,每日朝起暮歇,打理一下幾畝田地,心情也好了不少。陛下這段時間可在此地休息一陣,也體驗體驗鄉野之樂。”
聽了王知治的話,寧詡雖有點意外,但轉念一想,又覺得很是合理。
畢竟當初還在宮中時,王知治嘴裡就天天掛著什麼瓜啊果啊辣椒醬的,顯然是對種田和吃飯很感興趣,如今也算是投其所好揚長避短了。
“那令慈是為何……”寧詡開了個頭,不知如何用詞,又頓了頓。
王知治卻像是知道他想問什麼,不甚在意地回答:“臣母親是以平妻身份嫁入王府的,只是後來得了一封休書,就不再留在京城中,而是回了南邊。”
寧詡垂了下睫,沒有再問。
王知治母親的經歷,恐怕又是另一個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