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皇帝倚坐在榻上,又道:“取筆墨來。”
他轉向旁邊的段晏,拍了拍青年的手背,語氣低沉:“朕一直盼著你回來,如今如願以償,也是時候做下一件事了,免得朝廷內外那些牛神蛇鬼成日聒噪,吵得朕耳朵疼。”
段晏心中如有所感,驀地抬起黑眸。
“朕今日便立你為太子,”皇帝邊咳邊道:“朕時日不多了,待百年之後,就由你繼承大統。”
段晏雖早有預料,但此刻真正到來時,還是有些發怔。
面前這個從小教導他的老人已經在安排後事,段晏看著皇帝提筆要往紙上寫傳位詔書,忍不住出聲:“父皇的病或許還有轉圜餘地……”
“不,”皇帝搖頭,看著他,說:“朕既已決意傳位給你,就應早些給你鋪好道路。”
“別落得像昭國那般,皇子自相殘殺,將朝廷攪得烏煙瘴氣。”
燕國皇帝勉力寫好了詔書,又倚在榻上歇了歇,下旨道:“現在去請丞相過來,朕還要交代他輔佐你即位的各項事宜。”
段晏叩首行禮,並說:“兒臣親自出宮去請。”
寢殿大門開啟,段晏走出去時,聽見旁邊的宮人恭敬道:“殿下,馬車已經準備好了,這邊請。”
青年的腳步停頓了一刻。
“殿下”這個稱呼,先前幾個月裡少有聽見,如今竟然是有些許不習慣了。
段晏自嘲地笑了一笑,垂下眸,看見自己身上玄青色的皇子衣袍,大片銀線刺繡勾勒出精美的紋樣,色澤沉厚,觀之威勢深深,不可褻瀆。
青年眸光微動,片刻後又斂起視線,目視前方而去。
寧詡覺得宮裡面好像有了流感。
今年冬天比往年更加寒冷,臨近歲末,大雪越來越頻繁,以致不少宮人都被凍得染上了風寒。
就連平日裡活蹦亂跳的呂疏月,也因為天天在院子裡練武,被冷風吹得發了燒。
太醫院每天出診,禦醫們忙得焦頭爛額,煎煮的湯藥苦味飄香幾裡地,燻得人臉色鐵青直欲作嘔。
而寧詡趴在被窩裡,感覺自己也生了病。
不知道從哪日開始,他就腰痠得厲害,每天嗜睡不已,睡上七八個時辰仍覺睏倦,精力十分不濟,時常批摺子批到一半,一頭就栽到案上睡著了。
夏瀲見他如此疲倦,於是便讓他早些回殿休息。
寧詡把自己卷在被褥裡,仰起頭看了看窗外的天,天色灰濛濛的,是臨近傍晚了。
榻腳燃著炭盆,他卻依舊覺得冷,往被子裡縮了縮,又忍不住翻身趴著,用手去揉自己的後腰。
他隔著單薄寢衣,摸到自己的一個腰眼,沒留神使勁按了一下,一陣鑽心的酸軟立即竄上神經末梢,寧詡全身都軟了,忍不住嘶了一聲。
“這什麼流感啊……”他收回手,把臉埋進臂彎裡,熬了好半天才將那不適感緩解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