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頭望去,只見那扇薄薄的木板門,居然被人拉開了一條縫隙。
“姑娘?朱羽姑娘,是你嗎?”王子進好奇地順著縫隙望去,只見窄小的房間裡窗戶緊閉,漆黑一團,地上正躺著一個單薄的人影,也不知是死是活。
他想到那晚夢中所見,嚇得憑空打了個冷戰,飛快地將門關上,裝作若無其事地抄書。
還好這次他剛剛又抄了一個字,朱羽便笑眯眯地走了進來,為他泡了一壺茶。待他將茶水喝完,天色已然全黑,朱羽又像前一天一樣,將他送到了弄堂口。
夜晚的揚州城,華燈初上,火燭流光。
他一個人寂寞地在街頭徘徊了一會兒,便朝客棧走去。哪知他剛剛踏上客棧的木板樓梯,便聽身後傳來咯吱——咯吱——的長音,似乎有人跟著他緩緩而行。
他警惕地回頭一看,只見身後的樓梯上正站著一個衣衫華貴、滿臉皺紋的老頭,那老頭似捕捉到了他的目光,抬頭便朝他微微一笑。
不知為什麼,這老人的笑容也未見怪異,卻在一瞬間讓他覺得分外恐懼,他急忙慌慌張張地朝老人點了點頭,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間裡。
然而老人卻沒有追上來的意思,仍站在樓梯上,久久不肯離去。
六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雖然這種錦衣的老人隨處可見,可是不知為什麼,王子進總覺得他十分面熟,竟像極了那晚自己在夢中所見的老頭。
當夜他輾轉反側,無論如何也睡不著,回想這幾日裡發生的事情,除了每天要去朱家抄一小段經文之外,便沒有半點可疑之處。
不過朱家家境貧寒,只有一主一僕相依為命。屋子裡連一處多餘的擺設都沒有,自己卻又是如何被算計的呢?
他想到朱羽親切的笑容,躺在小黑屋裡那位姑娘單薄的身體,不知為什麼,無論如何也不願懷疑她們。
到了此時,他方第三次懷念起緋綃來。之前每當他遇到窘境,緋綃都會第一個跳出來替他化解,可是這次緋綃居然這樣沉得住氣,連一點異動都沒有。
或許只是自己庸人自擾?如果自己有危險,緋綃一定不會放任不管!
他這才放下心來,迷迷糊糊地安心睡去。
次日黃昏,王子進仍如約前往朱家,替朱羽抄寫經文。只是這次那厚厚的一本經書抄完,朱羽又拿出了新的經書,裡面居然密密麻麻全都是奇怪的文字。
王子進問了她好幾次,她始終說不出個所以然,最後只推託不識字,便找藉口跑開了。只餘下王子進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狹小的客廳裡。
他只好搖頭長嘆一聲,提起筆繼續抄寫那些古怪的字元。不知寫了多久,突然又從身後的小屋中,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聲。
“是朱家姑娘嗎?”王子進放下筆,好奇地走過去,輕聲道,“男女授受不親,如果姑娘需要什麼,請盡管跟我說,在下會替姑娘找人。”
“救……救命……”房間裡傳來微弱的呼救聲,那聲音有氣無力,幾近呻吟。
“姑娘?你不要緊吧?”王子進心中一急,一把推開拉門,好奇地向房間裡望去。
只見昏暗的房間中,原本躺在地上的少女正掙紮著要坐起來,她長發披肩,臉頰消瘦,在半明半暗的光線下,看起來與骷髏無異。
“你、你這是怎麼了?”王子進小心翼翼地走進去,驚訝地望著少女。她的五官眉眼與前幾日所見一模一樣,但是面板晦暗無光,兩頰凹陷,已經全然不似之前的豔光逼人。
“大哥,救救我……”一見到王子進的身影,她的眼中立刻冒出希冀的光芒,朝他拼命地伸出手去。
“如果有什麼困難,請盡管說。”王子進踏上一步,緊緊握住了她的雙手,只覺觸手冰涼,又幹又瘦,簡直與枯枝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