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陌離徹夜未眠禦風趕回孤雪山派,頂峰大雪漫天,霜花滿地,白茫茫的一片,孤雪別苑沒有人來過。他大門未入,扭頭直奔南峰而去。行至南峰別苑門口,遇到玄秋水的弟子將一盆盆的血水往外抬,其中一個管事的對他行禮道:“掌教,峰主說木師姐情況危險,現在依然昏迷不醒,她需要全神貫注施針,其他人不便入內”
沈陌離點點頭,看即墨影和寧修杵在門外,面上一片愁雲慘淡,就這景象,沈陌離覺得自己也沒必要問了,木倩倩的狀況雖然不樂觀,但起碼還沒到最壞的情況,他心下稍安。
兩人見他回來,即墨影勉力一笑:“師尊,你回來了”。寧修抬頭張了張嘴,最終也沒有說什麼。沈陌離對即墨影道:“不想笑別勉強,笑得比哭還難看”
即墨影就垂下眼,眼眶下一片青色
等待的過程中,沈陌離把寧修拉至一旁,把自己在浮枝囚牢中遇到寧義的前因後果告訴了他,並將寧義留下的刀親手送到他手上。
寧修抱著父親的刀,知道沈陌離所言非虛,他握住刀鞘的指尖泛白,低著頭恍惚的聽沈陌離勸他:“朱佩門這麼多弟子無故消失,公孫掌門接到傳訊已經趕回去了,現在你們派內上下肯定亂成一團,你父親既然不想讓你被他所累,此事就不便聲張。趁現在基地還沒有被徹底毀掉,你快趕去看看吧”
“父親……”寧修心愛之人現在掙紮在生死之間,還沒等來一絲希望,又接著聽聞他父親遭遇如此大事,生死不明。
一天之內接連遭遇雙重打擊,寧修眼中已經沒有了往日飛揚的神彩。原本俊朗的面上,也因為下巴上連日來不及修理的胡茬,顯出幾分不符合年齡的滄桑。
寧修踉踉蹌蹌地走了,沈陌離見他狀態實在糟糕,不太放心,便傳訊雲雀一路上悄悄跟著他,送他回朱佩門,如果路上有什麼危險,關鍵時刻也能護他一護。他可不想大徒兒醒來後因為情郎有何閃失而怨他。
目送寧修離開,沈陌離走到即墨影跟前,垂眸看著他輕聲道:“阿影,你沒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
即墨影原本健康的面色現在慘白至幾乎透明,靜默半晌,才抬起頭來,回視沈陌離的眼睛,眸中種種情緒翻滾,他調整片刻後,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出最狠絕的話:“師尊,該死的人應該是我才對”
沈陌離愣住:“什麼?”
“今天那個前來增援的鄭都尉,是與我們一同被關押在浮枝基地囚籠中的修士”即墨影緩緩道
果然和這個鄭都尉有關,沈陌離不知自己猜中了幾分,沒有打斷即墨影,聽他接著說。
“我們疏解囚牢中一眾修士時,曾一一記錄他們的身份,然後將記錄名冊遞送給各派知曉。這本名冊上,除了幾個無名無派的散修,亦沒有鄭都尉的名字,師尊可知是為何?”
“他既是都尉,當然不隸屬於各門各派,也算是個散修,不登記在冊也正常”沈陌離順著他的話答道。
“是,也不全是”即墨影道:“他雖然是無門無派的散修,卻是大寧國君的弟弟,國君遣了專人帶他入道修行。他不在名冊裡,是因為我沒有放他出去”
“弟弟?我記得大寧國君僅有一個兄長,早已不在人世,何來弟弟?難不成……等等,難道那日牢中剩下的最後一個就是鄭都尉??”沈陌離一驚,想起了國君之前跟他說的話,心道不能這麼巧吧
“沒有弟弟?可這是他親口跟我說的,也是…因為如此,我才在營救的最後時刻猶豫了,他是國君的弟弟,是王族,而我與大寧國君有血海深仇,我問自己,面對仇人該不該心軟……”
“所以你把他留到了最後……當時我叫你,你們就是在說這個?”沈陌離回憶寧義最後引他們去地下室前的場景,他本以為最後一人,回頭來就能放他出去,沒想到師徒二人雙雙掉進了寧義所設的圈套,那鄭都尉救援晚到,竟然是即墨影無意間促成的嗎?
“對”即墨影的聲音緩緩繼續“我猶豫了,雖然我知道他是無辜被牽連的,但我一回想起兒時麓水被國君屠城時的慘狀,就覺得他的弟弟如果立刻死了,讓國君嘗嘗痛失親人的滋味也不錯。因此我放任他繼續在囚籠中,想讓他聽憑天意自生自滅。沒想到……”即墨影聲音嘶啞,再說不下去。
沈陌離這下明白即墨影和鄭都尉看見彼此時為何是那樣的表情了。誰能想到即墨影猶豫後也沒放走的仇家,竟是烏衣郡的都尉。烏衣郡兩萬地方兵的軍令牌握在他的手上,他的姍姍來遲導致了救援跟不上,木倩倩被刺。
“阿影……”沈陌離明白,這件事再怎麼解釋,即墨影也再難釋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