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錦之相信了,便自然地提起來尋司妙真的目的:“你也該給自己一段時間好好休息了。恰逢端午將至,我們不如去探望父親,吃頓團圓飯。他老人家如今腿腳不便,只能傳家書說想見我們。信上還說,如果長公主方便的話,也可以一同前去。那裡風景秀美,水也養人,有許多肥美的魚兒呢,是放鬆的好去處。”
“端午……”司妙真重複道,唇角的笑意帶上幾分苦澀意味。
既然是司巍認可的地方,那便不會誇大其詞。想來司巍退休後的日子一定很愜意,還不知道魚吃膩了沒。
司妙真自然是想順從司巍的意思,但她很清楚現在的她暫時無法抽身,而季鈴蘭更不可能與她一同去陪司巍過端午。
連看一眼都覺得厭煩,同桌吃飯莫不是要吐出來?
她放棄掉心中的自嘲,收斂情緒,尋了合適的措辭謝絕了司錦之:“新帝根基不穩,正是需要用人的時候,鈴蘭她也日日忙著照顧大病初癒的先帝。恐怕只能讓父親失望了,還請兄長替我跟父親道歉。”
司錦之心中早已有所預料,頷首表示理解。畢竟司妙真與他這個閑職不同,沒時間也正常。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再不為難自己去追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也不會因為被壓在司妙真光芒下而自卑,相反每天小日子都挺悠哉的。
他將紙扇展開,輕晃兩下,帶動的風輕輕撩動鬢發,語氣中難免有幾分惋惜:“何須道歉?爹知曉只會心疼你,為你自豪,更不會因為你缺席而怪罪。我和你嫂子會將你的那份祝福帶給爹的。”
嫂子。
嫂子?
久違的稱呼驟然出現,讓司妙真有些恍惚,彷彿時間被拉回從前。
司錦之早已另娶他人,倒不是因為愛,而是覺得需要一個溫暖和睦的家。一切如司錦之想要的那般,與妻子琴瑟和鳴,相敬如賓,一回到府裡少不了歡聲笑語。
司妙真一向沉著的鳳眸都變得飄忽起來。司錦之見她出神也未打擾。
過了會兒,司妙真才開口,只是嗓音有些幹澀:“兄長,為什麼你能說放下就放下,而我卻做不到?”
“放下?”司錦之被司妙真跳脫的思維弄得有些疑惑,但很快反應過來對方在說什麼。他笑著用扇柄輕輕敲了敲自家妹妹的額頭,“阿真經歷這麼多,竟然也會有想不通鑽牛角尖的時候。情深緣淺四字我算是參悟了,不屬於自己的,再怎樣執著始終會散掉。”
“放下,只不過是放過自己罷了,何必互相折磨?”
司錦之說出自己的肺腑之言,一轉頭卻發現司妙真已經將下唇咬出血了,血珠順著下巴滴落在地。眼白還泛著紅血絲,頗有幾分不瘋魔不成活的意思。
“我中了鈴蘭的毒,隨著時間推移,已經深入骨髓,祛除不了。就算是折磨,我也能嘗出甜味來。
痛苦也是她給我的禮物。”
司錦之尋思了這話是什麼意思,在腦中轉了好幾個圈,終於咂摸出味來——手中的摺扇哐當落地,沾染上塵埃,可他渾然不在意。
沉浸在了“我的妹妹愛上我前妻”的震驚當中。
許久後緩過勁兒來,畢竟這是司妙真和季鈴蘭兩人之間的事。他這才對司妙真說:“阿真,如果你們是兩情相悅,就算是違背世俗,我和父親也會祝福你們。但如果不是……凡事切莫強求。”
司妙真回到了往日的平靜從容,含笑不語。
未央宮的寢殿的朱漆殿門緊緊閉合,鎏金獸首銜環在風中紋絲不動,似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禁錮。殿內燭火盡滅,唯有幾縷殘香從門縫滲出,在廊下幽幽浮動。
一身鮮紅衣裳的司妙真目光如注地盯著那扇緊閉的殿門,卻單單只是看著,半晌都不叩門。因為她知道,這扇門並不會輕易為她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