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莊玄旻和以前沒什麼區別，好像那個吻是他的錯覺。苻芝低頭仔細為他揉按，雪白皮肉在掌下變得柔潤，覆上情色的光澤，他知道，這裡會得到莊玄旻哼聲，這裡是呻吟，他已經瞭解莊玄旻到不可思議的地步，卻還是會為一個吻而慌亂，以至於不知道該做什麼。
苻芝是一個很奇怪的人。
盡管從來沒有人這麼說，但他很有自知之明。母親去世得很早，他幾乎是跟著外祖家長大，被許多人疼愛，但苻芝總是被父親教導，要謹慎，要溫，作為唯一的繼承人，從小你就要學會武裝自己，苻家不止有雪豹，更有豺狼。
很小的時候苻芝就不對溫情抱有期望，父親貪戀青春鮮美的肉體，但他足夠冷酷，不管是對情人還是孩子，這麼多年牢牢把控大權，彷彿暮年的帝王。
外祖家對他很好，沒有糾紛沒有鬥爭，因為他們是高風亮節的有名無權之人，苻芝學到了很多詞，在那裡哭或者笑都有人無條件愛他，等到回苻家的時候，卻被父親規訓，不可以這樣笑，不可以對他們袒露真心。
他變成了兩個人，在外祖家縱情歡樂，在父親面前謹慎溫和，一直到新一輪選舉，蔔寧風雲湧卷，死去的母親成為斬斷情義的最後一根線，苻家成為新的鷹犬。所謂有名無權，都是紙糊的榮譽，誰給的，誰就能撕碎。
苻芝目睹這場牢獄之災，之後就被父親送去了國外。
他沒有再被教導，可武裝已經成為習性，或許這是天分，他有一半父親的血，就有一半髒汙的天分。
他養過一隻貓，卻被父親幹涉了。不是血腥爛俗的橋段，父親為他買來了四隻品相極其相似的小貓，然後說：
“你能分辨他們嗎？”
“苻芝，你可以輕而易舉得到他們，但這樣的貓，和人沒有區別。所有人都是相似的，一旦你擁有權力，你就能輕易得到他們，但卻無從辨認。芸芸眾生，滄海一粟，等到你懂得我的話的時候，才能算是真正的我的兒子。”
苻芝聽不懂，他試圖證明自己能夠認出那隻小貓，可一樣的瞳色，類似的皮毛，就連體型也別無二致。他愣愣地坐在地上，身前的父親卻從未為他低過頭，身影詭譎而高大，苻芝看著那灘陰影，無從辨認。
後來他在國外也試圖養一隻寵物，但每一次短暫的熱情都被熄滅。無論生活還是學習，朋友們誇張地說他是沒有慾望的人，苻芝就只是笑。
他喜歡的事物很少，厭惡的事物卻很多，比如父親，比如自己。越長大苻芝越發現自己和父親很相似，明明厭惡他的自作聰明，厭惡他的絕情濫情，可流出的血依舊是鮮紅色的，他是人，從母親子宮爬出來的人，繼承了一半情義，一半髒汙。
他總會徹底擁有一些東西，只不過不是活物而已，苻芝想。
直到遇見了莊玄旻。
利亞茲總是被五光十色的慾望塞滿，他偶爾無法拒絕，會和朋友一起小酌又或者放縱。或許只是一個普通的夜晚，多霧，有點冷，精神力強盛的好處很直觀，人聲人潮都被沉沒在苻芝的意識之外。他因為吞嚥而抬起頭，冰塊抵在雙唇之間，愣住了。
那個人熱烈生動如同一簇藍焰，可苻芝看著他，還沒有來得及相識，就陷入了忙碌的庸俗境地——遠在蔔寧的苻家，因為一個私生子亂作一團。
他回過頭，深深記住了他的火焰。
苻芝看了眼濕潤的指尖，目光落到莊玄旻的臉上，他昨天忘記護理頭發了，現在發尾有一點微卷，明明眼型柔和，卻那麼鋒利，輕易就能割開自己，露出一半髒汙的血。
“好了。”他聲音溫和地說。
莊玄旻“嗯”了聲說：“我收拾好去敲你的門，出去做任務。”
【我也覺得怪怪的】
【沒吧？前夫挺體貼小羊也挺萌，看不出來哪兒變了啊】
“我們先把你的地點打卡完，順便合拍吧。”苻芝對任務並不熱衷，隨便看了眼說。
“你把你的地點給我看一下，”莊玄旻扯了扯他的袖子，“設計條方便的路線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