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他的心跡一生都無法袒露,那又如何?她始終是他心靈的寄託,而他甘願放棄餘生所有的曠野與奔跑,做一隻依偎在她腳邊的獸。
靈魂是自由的野獸,愛令野獸戴上狗牌。
她深愛著這片瘡痍的土地,為之夙興夜寐,嘔心瀝血,既然如此,他會如她託舉這片土地一般,高高地託舉著她。
薩摩低語:“沒人打我,我打了我自己。我沖動做事,揍了別人一拳。”
“胡鬧。”單無綺冷下眉眼,“沒有下次。”
薩摩彎起雙眼:“嗯。”
次日,單無綺向首長寄信一封。
當天下午,一輛加急火車拉著長長的汽笛,運來了種子和肥料。
外城人重新在田坎間忙碌,一切彷彿和從前毫無變化,但所有人都知道,某些堅冰般頑固的東西,正在人們的心裡悄悄消融。
讓堅冰融化的,是太陽。
外城人等來了他們的太陽。
四月,五月,六月。
風吹,日曬,雨打。
單無綺帶領著外城人,跨越了無數艱難險阻。但外城的一切苦難都不再是人禍,而是人力無法左右的天災。
整整半年,單無綺沒有睡過一次整覺。
她的鞭子笞打著偷懶的農夫,讓那些懶漢哀叫求饒。
她的眼睛清點著運來的物資,生怕內城少給外城一粒米,一塊肉。
她的鞋子走爛了一雙又一雙,腳心的爛瘡比衣服上的補丁還要多。
她的聲音冷戾而沙啞,卻會在孩子們期冀的目光中,用最柔和的腔調,輕聲講述溫馨的床頭故事。
七月,外城終於迎來了豐收季。
一捧捧金黃的麥穗在烈日和微風中搖曳,彷彿土地的贊歌。勞作了半年的農民們歡欣鼓舞,激動而虔誠地跪倒在地,親吻腳下的泥土。
“我們豐收了。”單無綺道。
單無綺的聲音十分平靜,但薩摩知道,單無綺早已習慣將一切濃烈的情緒壓制在心底,她表現得越平靜,說明她的內心越不平靜。
是夜,麥子收割完畢。
幾個老人在田裡拾撿麥穗,單無綺幾番勸說無果,留下明亮的馬燈,摸黑回到自己的小房子。
路過屋外的晾衣架時,單無綺下意識看了一眼。
——她的衣服又被偷了,包括內衣和內褲,第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