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老牌貴族拍桌而起:“我不同意!”
“這件事還在討論階段,你先坐下。”單無綺壓了壓手掌,“這位先生,你以什麼身份和我對話?勤勞部部長?某個高貴姓氏的家主?築牆派的擁護者?”
貴族答:“這不是重點,無論以什麼身份,我都有理由發表自己的看法。”
單無綺不語。
她安靜地盯著貴族,貴族冷汗涔涔,很快垂下了高昂的頭。
“看來,你們中的有些人,至今都還看不清形勢。”單無綺終於開口。
她的聲音冷得像冰:“我尊重這個社會賦予你們的身份,但無論你們高貴或低賤,富有或貧窮,年青或衰老,你們在我眼中,只是一張嘴、一雙耳朵連線著一個會思考的腦子,你們……僅僅只是一群有資格和我對話的‘人’。”
長桌兩側,所有人低下頭,不敢直視單無綺的眼睛。
除了薩摩。
他灼灼地盯著單無綺,彷彿凝視著最耀眼的太陽。
“我是基地唯一一個被流放過的首長,我是基地唯一一個有著異種身軀的首長,我……還是基地成立三百年來,第一個可以把築牆派和遷徙派合二為一的首長。”
單無綺輕笑一聲,對尤娜道:“請赫爾漠斯·安茲菲爾德先生進來。”
這是一個所有人都不曾耳聞的陌生姓名。
尤娜應了一聲,乖巧地開啟會議室大門。一道披著華麗長袍的身影緩緩步入,而那道身影,所有人都無比熟悉。
——他是末帝。
“先生?有趣的稱呼。”末帝的長袍下蠕動著腕足,鱗片在體表閃閃發光,在這群食祿的官員面前,他無需偽裝出人類的模樣,盡管他曾經是一個人類,“小妮子,在這群卑賤的褪毛猴子中,你是最大膽的一個。”
“他們中的許多人仍然做著美夢。”單無綺沒有囉嗦,“安茲菲爾德先生,也許你願意以精神領袖的身份,和你的擁躉們說兩句話?”
“好吧,看在你的份上。”末帝輕笑一聲。
他非人的瞳孔掃視長桌上的臉孔,那些被掃視的人如同蒙受古神的視線,冷汗和恐懼一同從毛孔裡溢位,頃刻間打濕了他們的後背。
“我對你們的臉毫無印象,你們,以及你們的祖輩和子孫,沒有一人的才華耀眼到被我關注。”末帝道,“停止你們無意義的獻祭、侍奉和諛媚,我想要的東西,只有你們的首長能給我。”
這句話頃刻間打碎了築牆派所有人的幻夢。
其中一人壯著膽子,囁嚅著說道:“陛……陛下,請問,首長給了您什麼?”
末帝看了那人一眼:“喜悅。”
那人愣住了。
“因為一個可笑的理由,我的臣子赫利克斯向我刺來了長矛,事後我對他降下懲罰,而他對我坦言,他被你們面前的這位首長蠱惑,因為她是個更理智,也更瘋狂的人——她讓我感到喜悅,我已經很久沒遇到旗鼓相當的對手。”
末帝並不在意偉大計劃的短暫夭折,他有足夠漫長的時間籌謀、等待,而單無綺並非壽命無窮,她在末帝眼中宛如綻放的花火,在她的壽命終結的那一刻,他會結束這短暫的駐足,重新擁抱他的理想,他的帝國。
末帝欣賞單無綺,她是個足夠耀眼的凡人,而他願意為她舍棄部分原則,猶如允許愛寵舔食銀盤裡屬於皇帝的珍饈:“今日,你們能夠坐在這裡和她談話,已是她的仁慈。”
單無綺搖頭:“他們不必知道。”
——研究所地下發生的那些事,本就是命運盤根錯節的表現,人類在命運的岔路口上扔下骰子,生存還是毀滅只在一瞬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