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陰菜
夥計被妙緣從櫃臺後捉了出來，立刻抖成了篩子，竟還露出了一條黃尾巴，驚駭之下，臉也變作了一張長著黃毛的獸臉，乍一看還有幾分像狼。
“豺…？”青陵詫異揚眉，他在山裡長大，幼時見過山中的豺，但這東西一般都是成群出沒。
這就一隻，想來也是因修煉成人不易。
這店裡的夥計，居然是一隻豺妖。
整間客棧都被商長珩用陰氣封鎖。
青陵問道：“說說吧，你這店陰氣沖天，開在這是想做什麼？”
豺妖夥計頂著個獸頭，尖銳的牙齒打顫，卻口吐人言：“這…這開門是、是做生意啊，你情我願的都…”
名叫宋成的老頭也眼神迴避，越是如此，越是有貓膩，青陵便開始在這間客棧四處走動，一行人先是往後院去了一趟，院子裡堆放著劈過的柴，但青陵卻聞到了血肉腐朽發臭的味道。
灶房只用髒汙的布簾充作門，那上面的汙漬像極了幹涸的血跡，祝樂知一進灶房便頓住了，擋在門口，隨即一言不發地轉身出來，臉色十分難看。
青陵便掀開簾子，只一眼，便曉得祝樂知為何會是那個反應，臉色也隨之沉了下去。
灶房很大，有三口鍋灶，幾個沾著幹涸血跡已經看不出本來顏色的木桶和木盆，盆裡放著兩個已經去了頭發的人頭，從上面垂下許多的鈎子，鈎著已經被剖去內髒劈成兩半的人身，四肢則堆放在桶裡，還有專門放內髒的盆，血淋淋的屠宰場景驚得青陵也退了一步，簾子隨之落下。
“這…”青陵近來追查古周的歷史，自然繞不開那些血淋淋的烹食同類，也知道天災嚴重時，災民也會易子而食，但他還是頭回瞧見這樣的場景，震驚了幾息，才將話說完：“…他們是在，吃人？”
妙緣唸了聲佛號，而祝樂知又沉著臉走回去，這次她直接進了灶房。
青陵覺得她像是知道什麼，便也跟了上去。
只見祝樂知掀開鍋看了幾眼，鍋裡倒是很幹淨，什麼都沒有，又看了那些屍塊很久，才說道：“這些屍體都被藥材浸泡過，晾在這兒十天半個月也不會腐爛，還能陰幹，我方才在櫃臺裡頭瞧見了他們的選單，上頭的菜名很怪，什麼舐犢情，煎負心，若我所猜不錯，說是客棧，不若說是食肆，這裡在賣陰菜。”
這連妙緣都沒聽過，和青陵露出了同樣的驚疑。
祝：“陰菜原本是給鬼吃的，用的也不是人，只要還未傷人的厲鬼吃下，便能化去怨氣，往生輪回。”
青陵看向被掛起來的凡人軀體，問：“那這些，看著可不像送鬼用的。”
“是啊，做陰菜的廚子也不盡然都是好人。”祝樂知臉色緊繃，“有一支陰菜傳人，以人肉人魂烹食，妖食之可增道行，人食之可添壽數，就是在蒙騙天道，將命不該絕之人殺死烹煮成陰菜，服用之人便瞞天過海地得了那未盡的陽壽，按理說，以人烹陰菜比馭鬼那一門消失得還早，沒想到在這裡又見著了。”
青陵想起方才見到的那個陰魂，看模樣生前分明是個花力氣討生活的，連自己已死都迷迷糊糊地不知道，再看盆裡那被放血清洗到幹幹淨淨的人頭，分明就是同一個人。
軀殼，魂魄，都是用來做陰菜的。
“去二樓看看。”青陵說完便轉身出去。
他要喘不過氣了，跟在身邊的商長珩忽然說道：“你在樓下等著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