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倆倒是巴不得鬼差把商長珩帶走,但商長珩肯定不會甘心去陰曹,再加上個此時此刻心裡眼裡都只有他的青陵,一旦場面鬧大了不好收場,不管商長珩能不能造了陰差的反,他倆是不管幫哪邊都裡外不是人。
還不如夾著尾巴老老實實,別惹事兒。
商長珩神色如常,似乎並不將趕來的陰差放在眼中,但也沒有主動挑釁,仍舊如往日一般將自己的煞氣收得很好。
於是屋子裡三人一鬼又聚齊,商長珩靠在榻上,青陵盤坐在旁邊,祝樂知和妙緣就在屋子裡的桌前坐下,妙緣將桌上那盞油燈點了起來,昏黃的光便照亮了小竹樓,外邊細雨綿綿,陰差散出的陰氣涼如寒冰。
——忽然,那陰氣的主人靠近了。
即使門關著看不見外面,而且除了雨聲再沒有其他的聲音,可青陵就是能感覺到,門外站著兩個人,他瞬間繃緊,伸手攥住了商長珩的手指,目光死死地盯著木門。
而商長珩將手指扣入青陵的指縫,彼此十指交握,他甚至能感受到青陵手上血脈的細微波動,而後輕輕地說:“別怕,沒事。”
他總是這麼胸有成竹。
青陵有些發怔。
生前的商長珩也是這樣,他是三軍統帥,遇見再不利惡劣的戰局,他也總是那麼遊刃有餘地下達一條又一條軍令。
屋裡另外兩個人也幾乎緊張到屏息,地府不僅有陰差還有陰兵,一旦困在地獄的惡鬼脫逃,不出地府是陰差抓,除了地府就是陰兵逮,雖然不知為何現在都沒人來管商長珩這麼個可怕的厲鬼——也許是因為他沒殺過人,沒驚動過天道,但倘若外頭那兩位真動起手來,誰輸誰贏可不好說。
商長珩不動。
外面的兩位陰差老爺也不動。
青陵漸漸從彼此的沉默中感覺到了古怪,他們好像根本不是在對峙,至少氣定神閑連陰氣都沒有絲毫波動的商長珩不是,而外面的兩位陰差老爺就更加禮貌了,良久良久,外頭的陰氣如潮水般褪去,那兩位的氣息也隨之消散。
青陵沒有鬆口氣的感覺,反倒是覺得…果然如此。
他其實都已經做好據理力爭或者文鬥轉武鬥的準備,可在方才彼此古怪的沉默中,青陵不知為何就是覺得那兩人不會對商長珩動手。
他對惡意或者其他情緒的變化都十分敏銳,那是天生的直覺——又或是因為特殊體質能隱隱與天道産生的一絲契合,隨著青陵在修煉這條路上越走越遠,他的直覺也越來越準。
“休息吧。”青陵簡潔地說,“等天亮還要進山。”
就算是煉體的妙緣和尚也撐不住舟車勞頓,加上明日要去的地方地形複雜至極,在天亮之前,不停操心的兩位同伴也各自回去歇了。
祝樂知臨走之前還嘀咕了句:“那兩位大人還怪善解人意的。”
青陵又躺回了商長珩的懷裡,只不過這次他有些睡不著了,就貼著商長珩低聲:“長珩,我好像…像個人形的蔔卦龜甲。”
商長珩被他這個形容可愛到了,他摸了摸青陵的頭發,一隻手還在和青陵十指交握,低聲笑:“嗯,我早說過你原本就適合走這條路,青陵,物極必反,否極泰來,你命不好,但在另一方面而言…又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
青陵已經不是剛剛知道世上有鬼的小可憐蟲,陰行中人人趨之若鶩的大藥是奇珍異寶,但這體質和命格也給了青陵迅速強大起來的機會——譬如此刻真要用陰行的本事鬥法,祝樂知和妙緣被他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