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還沒有從天罰中被救出,冥冥中似乎有幸災樂禍的聲音質問他。
“看看你自己,都幹了什麼啊?”
“最無辜的青陵,因你而生,還要因你而死嗎?”
“他是無辜的啊,他那麼愛你,你要拿什麼賠他的一輩子?”
商長珩茫茫然地移開視線,看向了虛空中的某處,彷彿看到一條陰森詭譎、橫跨千年歲月的路,他本該獨自走上那條路,去將當年的事…了結。
那是他的恩仇,他的宿怨,他的因果——青陵與這一切都沒有幹系。
可青陵被那條紅線牽著走上來了,那紅線將他越纏越緊,同枉死的邪祟在一起,密不可分。
半晌,商長珩終於狠狠一閉眼,無聲地發出崩潰的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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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陵沒睡多久身子便熱起來,他身上的傷那麼多,破損的面板不斷滲液,整個人也昏昏沉沉的,商長珩摟著滾燙的青陵替他換了件衣裳,身形一散,眨眼間出現在了妙緣的屋裡。
妙緣盤坐在床上調息,商長珩出現的一瞬便有所察覺地睜開眼,第一句話就是:“青施主怎麼了?”
他心裡清楚,如果不是青陵有事,商長珩不會過來。
“他發熱了,需要藥。”商長珩言簡意賅。
其實他們出發之前早準備了一些外用內服的藥,但上次妙緣在船上和那具屍體肉搏,將兩人各自從祝家、無念寺帶出的藥用得差不多了,後補的都是些草藥,戎馬多年的商長珩…不認得千年後那些經過碾磨亦或晾曬的草藥,更不知道怎麼配起來給青陵煮服。
於是只能求助於妙緣。
妙緣也不多話,只點了下頭,“好。”
“——好。”
魏青夏一身戎裝在軍帳裡,她看上去已經是個年輕又英姿颯爽的女人,而非當年青陵所見在義父靈堂上眼眶通紅的小姑娘。
“說定了啊,等弄死東夷那群王八養得混賬,師姐也去麓城看看,聽說左百川就埋那兒了是不是?”她似乎很疲憊了,笑得也勉強,就那麼靠在座椅上。
商長珩坐在主位上,面前是堆積如山的軍務,多數都是木板刻的,也有少部分寫在紙上,他落下最後一筆,起身走到軍帳前,將厚重的布簾撩起來,瞧著外頭風卷非雪,輕輕應了句:“嗯,我也許多年沒回去了,等…明年開春吧。”
青陵就站在不遠處,陪商長珩在夢裡看這場大雪——真的太大了,漫天的雪紛紛揚揚,遠處的山影已瞧不清了,廣袤天地都被染成了不詳的純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