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啊…好餓啊…”
一道幽幽的少女聲音忽地傳來,走在村子裡小路上的妙緣猛然回頭,剛好瞧見有一個影子走進了牆後,他當即快步追上去,那前面竟是個揹著籮筐的瘦小少女,她漫無目的地走來走去,嘴裡還一直喊著:“餓,餓啊…”
妙緣跟著少女走了半晌,才發現她不是在村子裡亂逛,而是圍著固定的區域一圈又一圈地轉,嘴裡還一直喊著餓,這是很常見的地縛靈,不知自己已死,死後魂魄也不得離開自己死亡之地,除非有人願意為她引路,否則便會在此直到魂魄消散。
想來她的屍體就在附近,妙緣估量著在附近找了找,果然在一處房屋後的雜草中看見已經化作骸骨的屍身,那屍體側身蜷縮著,衣裳也已腐朽,懷中摟著個破舊籮筐,妙緣俯身檢查時,還看見籮筐中早已風幹的植物,大抵是某種藥材。
再想到四年前為父親進山採藥失蹤的馬樂兒,妙緣幾乎已經確定,這就是那位年紀尚小的姑娘。
於是妙緣在屍骨旁輕輕地念誦起往生經,悲憫平和的經文響起時,在不遠處飄蕩的馬樂兒似有所覺,木然無神的雙眼瞧向聲音傳出的方向,不過眨眼之間,便已經到了妙緣身前。
她早已不是人,歪了歪頭,張口還是在說:“餓…”
妙緣微微蹙眉,哪怕和這鬼魂面對面,還是感覺不到她身上的氣息,便一邊念經一邊在心中說冒犯了,蹲下身子更仔細地去檢查那具屍骸,倒還真讓他發現了個東西。
在屍骸的頸骨上掛著一枚吊墜,是已經生了鏽的青銅物件兒,只能瞧得出是細長的,小指大小,上頭可能刻了什麼東西,或許是因為年代久遠已經瞧不出了,怎麼看都像是個護身符。
妙緣伸出手想拿來一觀,少女卻忽地出聲阻止:“不…不能…”
“什麼?”妙緣手上動作頓住。
這村子有古怪,也只有這麼一個女鬼徘徊,妙緣看得出這女鬼並未沾過人命,身上也沒有業障,所以下河村的事與她無關,但她能這樣在村子裡亂晃,那個將青陵帶走的東西卻對她視若無睹,想來也是因那掛件的緣故。
少女面無表情,說:“他…在找…不能拿…好餓…”
鬼祟就是如此,與活人不同,所有死後不曾下陰曹而留陽世的鬼,無論害不害人,最終都只有魂飛魄散這一條路,隨著時間越長,記憶越發模糊,人性也漸漸消失,變成行屍走肉般地存在,僅有一念存,故而死得越久,越是不容易變成厲鬼,因為會越來越虛弱。
妙緣心知,這姑娘的魂魄能留到現在,恐怕也是這護身物件的功勞,他收回了手。
“待除掉此地邪祟,小僧送施主往生。”妙緣雙手合十,微微俯身。
馬樂兒削瘦慘白的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卻緩緩抬起了手,指向一個方向。
鬼指路。
她一直嚷著餓,想來是活生生餓死在這村子裡,也就是說馬樂兒到下河村的時候,這村子裡或許就已經沒人了,更沒有什麼可吃的東西,而她應當是被困在了此地,想走也走不了,最後曝屍於此。
妙緣合掌又行一禮,便順著馬樂兒所指的方向找過去,一直到出了村子,他一直都沒有被阻攔,妙緣也沒有停下,他其實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東西作祟,但既然遇上了,就不能不管。
他撥開了雜草,順著小路走。
另一方世界的商長珩與青陵也走在同一條小路上,只是他們的那條小路很幹淨,雖然是土路,但應當時常有人走來走去,將土壓得很實。
“剛才那些…是什麼?”青陵低聲問。
商長珩閑庭信步走在自家宅院似的,沒有半點緊張,只說道:“這方天地幻化出的東西,本不存在,但你在此間,那些東西便能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