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僵持令旁觀者也很不適,周以方強迫自己移開了目光。
他看著顏言從小在沈園摸爬滾打,因為沈桓的青眼,便又多了一層磨難,但好像總有一股氣,撐著他向前。
沒有人在沈園中能活得輕松。
都說沈桓偏愛他,可這條路是他自己踏平的。十六歲那年出任務,帶隊的曲玉來直接把他丟進了敵窩,他獨自一人浴血殺出來,這才成了沈桓的左膀右臂,而後被沈桓派到沈昀身邊。
這一安排也讓顏言成了眾矢之的,園中不知有多少人紅眼。
周以方思忖片刻後開口:“先生,此事前後尚有疑點,不一定真是他做的。”
沈桓冷笑:“可他確實有動機去做,不是嗎?”
這是無垢園前後輩權力暗爭的漩渦,他人有可乘之機,也是因為顏言引火上身,可他不該,哪怕楚遊是他的故人。
顏言的目光已然開始迷離,汗水早已濡濕了鴉羽般的鬢角。
周以方嘆氣:“先生,顏言······到底與他人不同。”
沈桓目光複雜,十五年光陰閃過,無數記憶透過這雙眼睛看向自己、煎熬著他的心,終於還是松開了手。顏言伏在他的膝頭,痛苦地抽泣、喘息、幹咳,他靜靜地看著,心中明白,真相與人命都無所謂,他憤怒,因為顏言那顆一塵不染的真心,從不按他的思路生長。
想到這裡竟氣血翻湧,自己也跟著咳了起來。
“先生,”周以方連忙遞來一張帕子,“您的身體不能這樣大喜大悲。”
“三十下,咳咳,”沈桓側過身,將帕子掩在唇邊,向身後的人吩咐,“周以方,我身體不便,你來替我動手。”
顏言的身體僵了僵,跪在原地沒再分辯。
周以方看在眼裡,隨即沒留力氣,他抽出腰間的皮帶,掄圓胳膊就打了上去。
沉重的金屬、幹燥的皮帶攜著勁道與緊致的皮肉相撞,發出“啪”的一聲悶響,顏言立時悶哼了一聲。一道生動的紅出現了,像一條新鮮的火焰蜿蜒在脊背上。不待他休整,下一條火焰便燃燒了起來。
沈桓抬手,姿態寬容:“阿言,你隨時可以開口。”
顏言咬牙,跪直了,不再發出一點聲音。
沈桓將這倔強看得分明,眼中浮現出迷戀的色彩:“那就再加三十。”
周以方頓了頓,隨後疾風驟雨更加兇狠地落了下來。
顏言繃緊的背如一面浮動的白絹,沈桓饒有興致地看著那紅的色彩層層疊加,最後鮮豔地流了下來,熄滅了他的怒火,卻點燃了他征服的慾望。
他承認自己鐘愛顏言,不僅是因為心中不可訴說的緣由,更是因為只有顏言能不動聲色地將人救走,有膽量面對他的施壓面不改色,也只有顏言能在他無謂施加的苦難中保持風度。
這風度令他失神。
“先生,結束了。”周以方平複氣息,在原地等待著沈桓下一步的指示。
顏言仍緊蹙地喘息著,汗水一滴滴落在地毯上,像晶瑩的淚。
“阿言,”他開口,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喑啞,“過來。”
顏言微微一僵,茫然地抬起頭。因為疼痛和缺氧,眼前的一切變得五彩斑斕、光怪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