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昀心痛,對峙的氣勢陡然弱了。沈桓轉過身:“回去歇吧。”
“父親!”沈昀還要說,顏言咳得愈發厲害。
沈昀在原地有些惆悵,抬頭間看到床頭點著一盞香燭,正在默默流淚。他微微一愣。
“昀兒,別讓周以方來請你。”沈桓耐心告罄。
沈昀無奈,欠身間向那碗裡看了一眼,那盛的分明是牛膝燉豬骨,專用於潤澤關節、強健筋骨,顏言行動自如,哪裡需要補這個。
他掐著手心,不甘地走了出去。
“你不想跟他走嗎?”沈桓看了回來,興致還在。
“先生想多了,我凡事都只聽先生的。”顏言恭順。
“昀兒最近在忙什麼?”沈桓對他的表現還算滿意,終於來到最後一個話題。
“無非就是找人玩,”顏言實話實說,“他最近好像看中了一個男孩,唐文也在。”
沈桓哼了一聲,話音一轉:“聽說昀兒最近在教你學游泳?”
“是。”顏言心頭一顫,答得很簡潔。
沈桓摩挲著指關節,冷笑:“你學會了嗎?”
顏言低頭:“讓您失望了。”
“我有什麼失望的?”沈桓不以為然,耐心地給他解釋,“這說明教的人不夠上心,不過是在消遣你。”
沈桓的刀鋒從來都藏在不經意間,卻要人性命。顏言點頭應和:“您說的是,我學得也敷衍,自然不會有結果。”
沈桓被逗笑了,他笑得厲害,搖頭:“阿言啊,我該怎麼說你好······”
顏言一臉理所當然。
沈桓終於笑夠了:“回去吧。”
顏言出來時,月亮西垂。
他衣冠楚楚地裹著一件屬於沈桓的大衣,獲得了來自其他人的注目禮,除了疲憊,他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麼區別。
但沈昀和他對視的那一刻,看到了他眼裡一閃而過的脆弱,像易碎的玻璃,紮在他的心口。他想逃、想躲著我,想戴著這幅面具,一個人去舔自己的傷。沈昀吸了口煙,沒有說話——那眼神讓他一時也無法面對。
顏言萬萬沒有想到,沈昀會一直等到現在。等待時他都在想什麼,又有多少人看見他,沈桓是否會知道,這些問題砸向他已經麻木的大腦,藉著僵硬的膝蓋,將他釘在了原地——一團死灰的心再次亂做一團。
沈昀扔了煙,對他說:“跟上。”他麻木地走了過去。
沈昀的脊樑一路切開夜色,帶他走向一盞昏黃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