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揖雲低聲答:“回陛下,是寧王殿下來請安了。”
養心殿裡點著炭火,樓珣拂去攙扶著自己的手,上前幾步跪地行大禮。章元帝讓他起來,樓珣一抬眼,看見面前有些陌生的老人一怔,頓時百感交集:“父皇,前段時日父皇身體不適,是兒臣不孝,未能回宮侍疾。”
說話間,賀揖雲上前為他脫去厚重的氅衣,兩人身高相差無幾,幾乎不必垂眸,便將他微紅的眼尾看得清清楚楚。
章元帝慈愛地看著兒子,招手讓他坐在身邊,賀揖雲退到一旁,低眉斂目聽著父子兩人的閑聊。
樓珣在養心殿陪著章元帝用了晚膳,又陪著用了湯藥,章元帝這才讓賀揖雲送兒子回寢殿。
出了養心殿,才發現夜裡飄起了細雪,樓珣捧著手爐,賀揖雲撐著傘詢問:“殿下要坐轎攆麼?”
他搖搖頭,戴上了兜帽:“難得回宮,賀公公若是不著急,一同走走吧?”
兩人往臨芳殿裡走去,小順子在前面提著燈引路,樓珣忽然道:“父皇可有說過,何時讓我去封地?”
“至少要等到初春了,”賀揖雲不動聲色問,“殿下是想,還是不想?”
“難道這裡還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的?七哥、八哥我不知道,我自然是想盡快離開,越快越好。”
“因為太子?”
樓珣聞言瞥了眼他,他只是說:“到那時,賀公公會去送我嗎?之前去平江郡,還有上一次去靈心觀,都是賀公公送我去的。”
好似聽見了新奇的話,賀揖雲看著他,挑眉笑了下,卻沒有說話。
“我擔心皇兄會故技重施,”樓珣重重嘆氣,眉眼之間流露出憂愁,“他若是想,我哪裡擋得住那些刺客?賀公公,就算是為了七哥著想,你就去送我吧?”
“為了樓煜?呵。”
賀揖雲古怪地重複這幾個字,卻不在繼續說下去,而是道:“殿下莫要憂心。”
沒有直接拒絕,那就是可以,樓珣的心思轉著不停,大不了自己再去章元帝那裡耍一次無賴,只要賀揖雲跟著自己走,再引誘樓煜動手,到那時順手推舟助攻一把。
與其等著緊要關頭來時自己措手不及,不如準備完全,主動創造所謂的機會。
遙遙看見了臨芳殿的宮女太監們站在宮外等候,樓珣撣去肩頭、前襟的落雪,他客客氣氣請賀公公回去時慢一些,賀揖雲笑道:“殿下。”
已經轉過身的樓珣再次回首看他:“什麼事?”
“記得喝一碗薑茶祛寒,至於東宮,稱病不可去。”
樓珣一頓,微微點頭應了。
.
這是章元帝登基後的整三十年。
除夕天還未亮,小翠找出了殿下的袞服,樓珣還未及冠,只是將一頭的白發紮在腦後,他換上袞服,先是跟著章元帝、幾位在京的哥哥以及眾朝臣祭祀,午間回宮後樓珣小睡休息了一會兒,眼見時間差不多,小順子叫他起床,樓珣又換上常服去了紫宸殿。
既是家宴,沒有太多的拘禮,樓珣見過了幾個姑姑、皇叔,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打哈欠,沒一會兒,樓景淵做賊似的溜了過來。
他還未開口說話,樓珣費解道:“堂哥,你偷偷摸摸的做什麼?”
樓景淵塞給他藥丸:“吃了,解酒的。瞧瞧你這臉色,是不是累著了?”
樓珣嚥下藥丸,端著茶盞喝了口水:“嗯,還好今日祭祀結束得早,回宮裡歇了會兒,現在好多了。”
“你這……這個眼睛現在如何了?”